张良察觉到他眼中的绝望,忙道:“天道如此,祖父莫要太过哀恸。”
张开地摇头,“天道管天,不管地。良儿,你记住一句话——天地相距甚远,命运由人不由天。”
“祖父?”张良愣了愣,他从前不信命,韩非死后,他信了。深信不疑。
张开地眼神飘忽,眺望远处问:“你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篇文章么?”
张良颔首,“记得,螳螂捕蝉。”
张开地直了直脊背,遥望灰蒙天空,道:“人,不可能长胜不败,国,不可能长盛不衰。秦国现下士气正盛,却不保十年。韩国为蝉,秦为螳螂,终入黄雀之腹。这棵树的景象如何,终取决于种树之人,明白么?”
种树之人,正是张良当年童言无忌时说的话。
只是这番话,不像教导,更像嘱咐,遗嘱。
张良预感不好,问:“祖父要做什么?”
张开地不悦,“你只管答我,是否明白。”
张良垂首,“明白。”
“好。”张开地眉头舒展,神情轻松不少,似看破尘世了无牵挂,“你再背一遍,只字不漏,高声嘹亮,刺进城下每一个秦兵耳朵。让他们知道,老夫就在天上,笑看着这一天。”
至此,张良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殉国!
“祖父,良儿恳请您三思!”
“你若还当自己是张家后人,便莫要劝我。”
韩国之臣,古来千百家,其中翘楚,当数张氏。如今韩国朝不保夕,身为家主,自当共存亡。
张开地心中揣着这份神圣,揣着对家国的崇敬,以及对来日的期盼。这份信仰,永不可撼动。
到今时今日,张良于世间委实没有什么牵挂,于是道:“良儿请求与祖父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