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太子妃为何来见我。来为江夏郡公一家算账,是么?”她看着太子妃,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动手,便不会有别人动手?”
太子妃皱眉:“你何意?”
“太子妃不若问问桓公子,长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以为她和淮阴侯,还有那慈眉善目的太后,真会让皇太孙安安稳稳继位?”皇后说着,声音愈发高而激动,“他们都想着让庞氏和谢氏争斗以渔利其中,我不过是狠下心来先行一步!可惜苍天不仁,终还是不可放过我!”
“你戕害忠良,此乃天谴!”太子妃怒道.
“天谴?”皇后目光定定,笑起来,却是愈发阴森,忽而看向皇太孙,“尔等可是以为,今日之后,奸佞尽除,便可光天复地,从此苦尽甘来一帆风顺?你以为陛下会为谢氏陨落难过么?笑话!”她神色怨毒,“我告诉你,他高兴得很。无论是谢氏还是庞氏,还有袁氏,荀氏,便是皇太孙,亦不过他手中的棋子。就算是宫中如今活着的那些亲儿女,你以为可有一个人让他真正放在心上?圣上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你等着看好了,只要沾上那权位,你们一个一个,全都跑不了!”
“住口!”太子妃断喝。
“你!”皇后不看她,忽而看向公子,往地上唾一口,狠狠道,“什么忠臣,桓府做的事,比茅厕还脏!”
我不料这疯妇竟敢侮辱公子,登时怒起,正待上前。
不料,皇后突然又转而指着我,“还有你!”
我愣了愣。
“是我瞎了眼!被你那妖言所惑,落得今日下场!”她冷冷道,“你以为你可凭此在长公主和圣上面前领赏么?他们不过用你干干脏事,用尽之后让你背上骂名一脚踢开,比捏死蝼蚁还容易!”
“够了!”不等我开口,一声怒喝传来,却是公子。
他看着皇后,面色沉沉,似强压着怒火,道:“中宫多言无益,圣上有令,只要中宫回宫自首,仍有转圜余地。”
“转圜?”皇后冷哼,却看向太子妃,“我说了许多,你还不明白么?你我皆身不由己,何苦为难?”说罢,她上前一步,满面期盼:“当初杀江夏郡公我本是不愿,可父兄强压,我亦无法,你……”
话没说完,突然,太子妃一个箭步上前。
皇后睁大眼睛,片刻,低头看向胸前。
一把刀子插在上面。
太子妃没有说话,少顷,□□。
皇后将捂着那刀口,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一下染透了外袍。她扶着身后假山石,背靠着,缓缓石头上坐下。
太子妃愤恨地看着她,张着嘴哽咽,已是泪流满面。
皇太孙忙上前去扶住她,太子妃将皇太孙搂在怀中,倏而放声大哭。
皇后看着她,面色渐渐灰败,却松弛下来,似得了解脱。
这时,远处传来叫嚣的声音。
方才那个引皇后来的内侍匆匆跑过来,神色惊惶:“太子妃,那些军士来了,说是要拿皇后!”
我回过神来,与公子对视一眼,皆是不定。
“太子妃,殿下,我等还是速速离开。”公子忙道,“这些乱军早已失智,蛮横起来,只怕对太子妃不利!”
皇后却忽而发出虚弱的笑声,磔磔瘆人。
看去,只见她仰头靠在石壁上,气若游丝:“尔等……一个……一个也跑不了……”
说着,她闭上眼睛,头歪了下去。
“不走。”太子妃将目光从皇后那里收回来,面色已经变得沉静。她将臂弯里的皇太孙看了看,目光坚定,“我母子二人既回来了此处,便不会再逃。”
公子还想说话,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却已经骤然而至。
我和公子忙各抽出刀来,挡在前面。
那些都是慎思宫中的乱兵,有宫卫,也有北军,气势汹汹地包围上来。
“站住!”公子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军士中有人道:“我等奉命捉拿皇后,你又是何人?”
“我乃通直散骑侍郎桓皙,奉圣命为皇太孙及太子妃护驾!”
听得此言,那些军士皆露出诧异之色。
这时,太子妃与皇太孙从公子身后走了出来。
“我乃太子妃谢氏,”她肃然道,昂着头,声音缓缓,“皇太孙驾临至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军士们面面相觑,看着太子妃和皇太孙,皆有迟疑。
“胡说!”军士中,忽而有人道,“太子妃和皇太孙早就被皇后杀了,怎突然又冒了出来?”
“定是假扮的,说不定就是庞氏余党!”有人附和道。
那些军士被鼓动,神色纷纷又变得不善起来,七嘴八舌地躁动起来。
我心底暗道不好。
看着架势,只怕就算要逃到暗渠里也已经来不及。不知道沈冲和范景道到底在干什么,居然还没有来……我有些懊悔,当初应该先亲自去将这事办一办才对。
公子也知道了这样不妙,一手横着刀,一手将太子妃和皇太孙护到身后。
“霓生,”他低低道,“你带他们进去,快!”
我知道他想硬拼抵挡,正要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尔等何人!竟敢对太子妃及皇太孙不敬!速速退下!”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却见是赵绾从那假山里走了出来。他的官袍看上去有些脏,显然是因为那身躯过于肥大,钻过暗渠时颇为狼狈。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他领着那些跟他一起突然冒出来的军士,迅速将太子妃和皇太孙围在中间,神色肃然,颇有姿态地在二人面前跪下:“臣赵绾救驾来迟,殿下太子妃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