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颗,正是鲁京。
“……中宫及庞氏谋逆,天下共讨!”一个慎思宫的将官站在马车上,竭力地大声道,“这些逆贼不但作威作福欺压我等兄弟,还挟持我等为共犯!如今圣上发诏,归顺朝廷者,可将功赎罪既往不咎,拿获要犯还有封赏!拿获中宫及平原王者,赏关内侯!得庞圭、庞宽、庞逢首级着,赏钱十万!得庞氏余党首级者,赏钱一万!”
士卒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已,不少人即朝四方奔走。
“我等往何处?”公子低声问道。
我没回答,却望着不远处的另一群人。
他们穿着北军的服色,不像别人那样神色狂热,正匆匆离开。其中一人的面容,方才在我面前一闪而过,不须细看我也能认出来。
“去找太子妃和皇太孙。”片刻,我道。
“他们在何处?”公子低低问。
“皇后在何处他们就在何处。”我说。
公子想了想,目光微亮:“宝楼?”
其实不用特别打听,跟着那些奔跑的军士,也能够知道宝楼就是庞氏退守之处。
这慎思宫虽然宫墙坚固,宫内却并许多可据守之处。如今宫中大乱,若要暂时栖身,理想的去处,唯有宝楼。
那里四面宫室围绕,有高墙阻隔,站在高台上也可向下放箭。且宝楼中藏有诸多重器宝物,那些乱军既然打着归顺朝廷的主意,则必然投鼠忌器,不敢火攻。
当我和公子赶到宝楼时,果然,只见四周围满了人。时不时有箭矢从上方射下,有人到底,却更是惹得群情激愤。宝楼前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首,似是刚刚发生过激战,而宝楼厚实的宫门正紧闭着,已经有十余人抬来了一根横木,正合力撞击。
傻子也知道,就算这宫门再坚固,那也不过是一时。连慎思宫的壁垒也挡不住大祸,想依赖宝楼来抵挡不过痴人说梦。而如公子先前所言,就算庞氏果真有了降意,只怕长公主等人也不会肯。
我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军士中那些怂恿煽动的人,包括方才那杀了鲁京的将官,一口一个赏赐,却绝口不提纳降。而围攻宝楼的军士皆为赏赐而激励,就算是皇后和平原王,想活着出宝楼只怕也是不易。
“霓生,”公子的声音有些着急,“我看不到他二人。”
我看着四周的人,亦有些着急。我与公子在人群中挨个看,无论身高还是面容,皆无太子妃与皇太孙近似模样之人。而人群拥挤,不时又涌来了人,找了好一会,不但不曾寻到,我与公子还险些走散。
心中愈发觉得不妥。
太子妃要潜回雒阳寻仇,必是等今晨城门开了之后,才得以入内。而那时,秦王已经镇压了乱象,那个时候,太子妃若是只想看皇后和庞氏的下场,等着便是,又何必亲自再到慎思宫来?反过来说,她既然来此,定然是只想亲自动手……
我朝旁边一个士卒问道:“这位弟兄,敢问皇后他们躲入那宝楼之中多久了?”
“刚刚退进去!”那士卒忿忿道,“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说着,骂了几句脏话。
我说:“皇后也在么?”
“在,怎不在?我亲眼所见,穿得浑身金灿灿的,似唯恐别人不知她是皇后……”
我心中已明了,牵着公子便走。
“怎么?”公子讶然道。
我低低道:“他们恐怕不在此处。”
“你怎知?”
我没有回答,道:“这须得赌一把。”
“赌什么?”公子问。
我说:“这宝楼如今情势,攻破不过旦夕,不必太子妃出手,里面的人也难保命。太子妃就算报仇心切,也知晓留在此处不但无益,且人多眼杂,一旦被认出更是麻烦。”
公子神色一振:“你是说,太子妃已经离去?”
我道:“公子若是太子妃,如何亲手向皇后寻仇?”
公子想了想,道:“自是潜到皇后身边。”
我说:“可皇后身边守卫严密,太子妃一介弱女子,只怕难以成事。可还有摆脱守卫之法?”
公子沉吟,道:“唯有用计引走,出其所必趋,攻其所必救。”
我说:“当前情势,何为皇后必趋?”
公子继续思索,片刻,道:“自是生路。”说着,他突然看向我,目光一亮。
但须臾之后,他又狐疑。
“可就算她有此意,又不可露面,如何引诱得皇后?”
我说:“故而我等须得赌一把。”
慎思宫中,庞氏党羽被困在宝楼的消息早已传开,满心期望着倒庞氏的军士们大多都涌向了宝楼。而那些被怀疑藏了庞党的宫室也早已经被搜刮殆尽,不过幸好这些人惧怕事后清算,倒是无人敢趁乱打劫,而侥幸逃过劫难的宫人们也不敢四处乱跑,都躲到了那些不会被人盯上的宫室之中,闭门不出。
花园这样的地方,虽占据着慎思宫的一角,却无屋舍可藏身,没有人会傻到来这里避难。故而所以我和公子越往回走,人越少。不过搜庞氏叛党的军士倒不会这么想,我和公子来到花园里的时候,正遇上一队军士出来。
公子神色微微一变,我则大方地冲他们抱了抱拳,道:“弟兄们辛苦,不知这园中可有可疑之人?”
“一个也无。”带头的人往地上吐一口唾沫,“还以为会有余党躲在此处,晦气。”
我笑道:“听说余党都在宝楼,弟兄们何不上宝楼去?”
“宝楼四周人山人海,里头的人就算全揪出来,也不够一人分一个指头,能有什么功劳?”旁人道,
其余人都附和。
领头那人看我们一眼:“你二人来此做甚?”
“内急了,刚好路过此处。”公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