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元吓懵了,眼瞅着姚氏跌滑到地上,他想上前去看看,可自己还被押着,只能大叫了几声:“姚氏!姚氏你醒醒!可不能死啊!”
押着他的将士不忍心,将凤瑾元放开,他几步冲到姚氏跟前,到是没什么犹豫的就把人给抱了起来,揽在怀里。
姚氏到是还有一口气,却也抵挡不住死气的蔓延,她好像也不觉得疼,甚至面上还带着笑意。她看着凤瑾元,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她出嫁那时,凤瑾元是状元郎,一身学问连皇上都无尽褒奖,她在凤瑾元得状元游街时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已芳心暗许。
是凤瑾元先提的亲,就在朝堂上跟皇上求她姚家的独女。可要说她跟凤瑾元的亲事,姚家是不同意的,特别是姚显,在调查了凤家家世以及那府中老太太为人之后,十分坚决地就要回绝。是她姚芊柔自己苦苦地求着父亲答应下来,还说今后不管凤家待她如何,她都不会后悔,都会好好操持。
她以死相逼,姚显没办法,又心疼女儿,只能应允。想着自家好歹在京中能占得住脚,再多陪送些嫁妆,凤家要是有心的,就不会亏待他的女儿。姚氏就这样嫁到凤家,却没想到,那凤家竟是龙潭虎穴,一个一个的都会吃人吸血。
她后悔过,曾经那么绝望地拿着女儿给求来的圣旨跟凤瑾元和离,断绝了夫妻关系和情义。可现在她就快要死了,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突然又没了那种悔意,突然又想起成亲最初的几年,凤瑾元对她的好来。
姚氏抬手去摸凤瑾元的脸,这个人老了很多,也沧桑颓废了很多,可她却依然能从这张脸上找到当初那个状元郎的模样。她张了张口,无力地道:“我真的曾经爱过你的。”却又无奈地说:“可惜,你不珍惜。”
说完,再不看凤瑾元一眼,却是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个围过来的将士,再冲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那人一脸愧疚,蹲下身来对她说:“姚夫人,临来时殿下都下了令,尽可能的不要伤您,可是……您这是何苦啊!”
姚氏关心的却不是自己的死活,她只是费力地对那将士说:“告诉你们殿下,让他转告阿珩,就说……就说我……对不起她。如果有来世,她不要做我的女儿,我……不配。”
“不配”二字出口,姚氏的目光开始涣散,仰头对着天,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面上笑容始终挂着,直到最后一口气时,凤瑾元听到她呢喃地道:“我看见阿珩了……”
终于,气绝,双目微合,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宣告了这一生的终结。
凤瑾元也闭上了眼,流了两行泪来。一路走到今,从沈氏到凤子皓,再到凤沉鱼,金珍,还有老太太,加上后来的康颐……他送走了多少人?偌大一个凤府,竟是让他给折腾得几近绝户。现在姚氏也死了,那么……他呢?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凤瑾元默默哀叹,再睁开眼时,却是对季凌天说:“别威风!我被八皇子给甩了,你也是。你我都不过是八皇子众多棋子中的一个,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弃,人家一点都不在意。你不要以为今日帮着九殿下抓了我他就会对你从轻发落,我太了解那个皇子,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他做事从无章法,想到哪就做到哪,什么事先的承诺,那些都是狗屁!更何况,今日你的人杀了姚芊柔,这姚芊柔你知道是谁吗?是真的济安郡主的亲娘!是京城里神医姚显唯一的女儿!纵是九殿下放过你,姚家也不会放过你。季凌天,你死定了!而我……”
到底是生的希望更强烈一些,凤瑾元放开姚氏,站起身来对那些官差与将士说:“你们不能杀我,我虽然不再是左相了,可我到底是济安郡主的亲爹,京城里还有一个女儿是五皇子未来的正妃,不管冲着那一点,你们都没有资格杀我。”
这道理凤瑾元不说,将士们也清楚,更何况玄天冥下的命令是把凤瑾元和姚氏都带到沙平城去,他们本也没想对这才人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多就是吓唬下唬,然后主要是抓那个假郡主。对于那个女子,却是杀刮随意的,玄天冥说了,只留个人头让他看一眼就行。
可现在傅雅跑了,他们这边已经有人去追,却不知能不能追得回来。
姚氏也死了,就在他们面前被官差杀死,这个差……回去该如何交啊?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885章 心脏病?
将士们做的最终决定是把凤瑾元给绑起来押送到沙平城,而姚氏则是立即到棺材铺着买棺装起,一并抬回去。
季凌天被凤瑾元的话给吓着了,再加上姚氏的死,他也意识到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完了。于是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等待发落。
将士们也不知该如何发落,便干脆一并绑了,全都送回沙平城,包括那个杀人的官兵。
凤瑾元还算有些良心,姚氏入官时是他亲自抱着放进去的,还把她的头发衣裳都整理了一番,胸口的伤也找来大夫稍微的处理了一下,不至于一直流着血。然后再亲自盖上棺盖,在外头磕了一个头。
这一番所为到是情真意切,连那些将士们看了都唏嘘不已。
上路时,凤瑾元被重新绑住上身,他就那么一跳看着姚氏的棺材走在边上,心中思绪无尽翻滚,浓浓的悔意随之而来,眼泪竟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曾经他是多么糊涂啊!几次三番地与姚氏和凤羽珩为难,谁劝也不听,两只眼睛就像被蒙住了一样,正确的一点都看不见。想他堂堂左相,也是夺过状元位的人,脑子那是一等一的好,怎的在处理家事上竟能糊涂至此?
凤瑾元就有一种感觉,过去的那些年,他可能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那样执拗?连带着凤家人也都中邪了,个个排斥姚氏这一房,却不知,一旦当初选择亲近,今后就是一条阳光大道啊!可惜,凤府就在他的带领下,放弃了阳光大道,走上了崎岖小路,最终,把所有人都给走死。
不过,好在除了沉鱼之外,他的女儿们都还活着,阿珩,想容,还有粉黛,这几个丫头还活着,安氏也还好好的,这总算是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就是有些担心粉黛的那个性子,保不齐哪一天就把她二姐姐给惹火了,对她也下了杀手。五皇子虽对粉黛好,可就怕对抗不了凤羽珩跟玄天冥二人。
凤瑾元有些着急,他特别想回到京里去跟粉黛说一声,千万不要再与你二姐姐为难了,凤家没剩下什么人,你们姐妹若是能好好的,能和睦相处,往后还是有好日子过的。粉黛是未来五皇子的正妃,他能看得出五皇子对粉黛是真心的,只要粉黛不跟凤羽珩作为,只要粉黛能真心实意地认那个二姐姐,他凤家的男丁就算亡了,女眷们也能过得风风光光,总不至于让他在九泉之下也放不下心来。
是的,凤瑾元知道自己活不长。他作死作死现在,还能活着已经算是个奇迹。如今想想,过去的岁月里,凤羽珩真的是念在他是生父的份儿上给留了不少情面,至少没亲手杀了他。而他呢,不知道感恩,反到是在京城作死还作不够,又作到南界来。这一回,是再也逃不过了,落到九皇子手里,他可以有无限种死法,九皇子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凤瑾元把目光从棺材上收回,只道死也就死了,他跟姚氏是发妻,要是都能死在南界,葬在一起也不错,总也算是个团圆。下辈子若是还能遇到一处,他定好好待她,再不多娶任何一人。
从济安郡往兰州去的路上,凤羽珩坐在马车里,原本是在闭目浅眠,却突然之间心口传来巨痛。那种痛就像是有人拿刀狠狠扎入一般,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疼得她无法忍受,竟是一下子从座位上栽了下来,直接滚落到车厢的地面上。
这“扑通”一声,可是吓坏了黄泉和忘川,就连赶车的班走都立即将马车停住,然后掀了帘子进来,一眼就看到凤羽珩惨白着一张脸倒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他家主子睡着了不小心跌下来的,要真是那样,他还能取笑一番。可到底想得太简单,就凭凤羽珩的本事,就算睡得再熟,也绝无可能跌到地上来。更何况这张惨白的脸,和紧捂着心口的手,无一不在昭示着出了事。
三人赶紧将凤羽珩扶起,重新放回座位上,忘川甚至把座位下面的隔板放了下来,想让凤羽珩躺一会儿。班走急着问了句:“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个丫头摇头,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黄泉说:“也不知道为何,小姐突然就栽了下来。”说完,又看了看凤羽珩,但见她紧闭着双眼,用力地拧着眉,表情十分痛苦,额上的汗也一滴滴地往下掉,就跟水珠子一般。“小姐。”黄泉有些急了,一边帮她擦汗一边轻轻地叫着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之间的疼痛让凤羽珩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心口的那把刀子在身体里刺入又拔出,那种感觉真是钻心刺骨又连着神经。恍恍惚惚地就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眼前一片昏花,就算用力地把眼睛睁开也依然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最疼的时候她真的害怕了,好像灵魂要与这具身体剥离,生生撕裂一般。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这身体本就不是自己的,占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她的灵魂再给赶出去?如果真是那样,纵然她是神医,也扭转无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次死去。
黄泉的叫声到是让她的这种症状稍微有了一丝缓合,她勉强着自己沉下心来,尽可能的把这种已经不似刚刚那样钻心的疼痛给压制下去,再加上班走与忘川还在不停地跟她说话,终于,神智开始渐渐恢复,眼前的视线也光明了一些,能分得出来几个下人的面容了。
凤羽珩长出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她下意识地抓了一把,也不知道抓到的是谁,借着力就要起身,却听班走的声音传了来:“还是别起来,躺一会儿吧!”
这才知道被抓住的人是班走,可她却摇了头:“不行,越躺越迷糊,可别一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呸呸呸!”班走顶不爱听这样的话,可还是双手握住她的上臂,将人给扶了起来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到底怎么了?”他不懂医术,却是在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难不成是中了毒?什么人能下毒下得如此高明?”
忘川却是摇头说:“不可能。咱们这一路吃住都小心谨慎,更何况小姐本身就是大夫,不可能中了毒连自己都不知道。若是有那样的下毒高手在,咱们也不可能活到今日,小姐也不可能转眼就又好了些。”
凤羽珩对此先是赞同:“忘川说的没错,不可能是中毒,我只是突然之间心口疼得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人用刀子扎进去又抽出来一般,难以忍受。”她一边说一边往心口处按了按,很是奇怪——“现在却好多了,不疼了。”
三人十分诧异,忘川建议休息,可凤羽珩却坚持继续上路,她说:“要休息到前头的镇子上再休,我没事,咱们快点赶路比什么都强。我这毛病不像是别人施给的,像是心里头主动激发出来的,与你们也说不好,笼统的说,就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