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心中有些打鼓,豫王妃若真是妹妹的女儿, 只怕妹妹哪怕早就猜测过妹妹应该已经不在了, 此刻,他还是有些难受, 眼眶也有些红, 不由低下了脑袋。
老夫人一瞧到他的神情,心中就不由咯噔了一下, 她死死抓住了儿子的手臂, 颤声道“是不是馨儿她,她已经不在了”
陆父的嗓子活似被人捏住了,怎么都说不出话。
老夫人急急道“你说啊不许隐瞒, 给我如实说来”
陆父脑袋垂得更低了, 低声道“娘, 豫王妃的生母虽去世了,但豫王妃未必就是馨儿的女儿,我再派人查查吧。”
也是他糊涂, 一时激动就来了他娘这儿, 却忘了就算梁依童真是妹妹的女儿, 妹妹也已经不在了,老夫人兴许根本受不了这个打击。
老夫人闻言,整个人都好似没了支撑,她眼前一黑,直接朝前摔了去,陆父连忙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她, 才没让她从炕上摔下去。
陆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捏了捏她的人中,丫鬟婆子也快吓死了,其中一个丫鬟连忙取了颗药丸,给老夫人塞到了嘴里。
她这才悠悠转醒。
陆父眼睛通红,低声道“娘,您别这样,您往好处想,就算她真是妹妹的女儿,妹妹虽不在了,好歹留下了骨血,她与妹妹生得那般像,又被圣上赐了婚,就要嫁给豫王了,想必是过得极好的,您想开点啊。”
陆父扶着老夫人靠在了暖榻上。
老夫人眼眶发红,死死咬着唇,才没有哭出声,半晌,她才颤声道“你不用管我,先去查清楚她究竟跟馨儿有没有关系,去吧。”
她声音低得恍若蚊讷,缓了半晌,才缓过那阵悲痛。
哪怕她已经痛苦了二十多年,心中终究抱着一丝希望,谁料如今竟还是等来了噩耗。早在陆父说出梁依童哪哪儿都与馨儿相似时,老夫人就认定了她就是馨儿的女儿。
毕竟,她的女儿生得那般貌美,眼睛、鼻子、嘴巴,都得到了上天极致的恩赐,老夫人都能想象出来,女儿长大后该多么漂亮,肯定会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像女儿这等姿色的人,又岂会这般巧合地出现两个
尽
管心中已经确定了梁依童就是自己的外孙女,在等待结果的这几日,老夫人还是无比的煎熬,她成宿成宿的失眠,满头白发也一把把地掉,短短几日竟是瘦得仅剩一把骨头。
她持家有道,对待子孙又向来不偏不倚,瞧见她这样,不仅家中的孩子心疼得慌,连几位夫人也忧愁极了。
大夫人虽有自己的小算盘,人却不坏,她甚至都有些怕老夫人熬不过去,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平日女儿磕了碰了,她都心疼,自然能理解老夫人的痛苦,这几日,她几乎日日守在明寿堂,还命小女儿给老夫人抄经祈福,就连公主顾澜都听说了此事,她对老夫人也算尊重,还特意带着一双儿女来探望了一番。
一时间府里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味道,哪怕年龄尚小的,也知晓长辈们心情不太好,都不敢吵闹了。
陆父查了几日,只查出梁依童本是武安侯府的庶女,生母是个丫鬟,因为宋氏和梁依茜都入了狱中,梁老二又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城,旁的也打听不出什么了,最后还是陆军接手了此事,从丫鬟婆子身上调查的。
陆军几经周折才找到几个曾服侍过宋氏的老人,从她们口中,又寻到了曾在梁依童生母跟前伺候的人,那两个丫鬟皆说,服侍她沐浴时,曾在她腰间见过一个胎记,那胎记正好能跟陆馨的胎记对得上,都是一块枫叶形状的胎记。
他们从丫鬟口中也逐渐拼凑出了陆馨的经历,她在护国寺是被贼人偷走的,偷走后,就带去了江南,江南有不少富商都喜欢娈童,他将陆馨几乎卖了个天价。
陆馨打小聪慧,三岁就会背不少诗,六岁自个都能作诗了,因读了不少书,自然晓得礼义廉耻,她被富商亵玩时,不堪受辱直接撞在了柱子上,当时流了不少血,差点死掉,那富商的儿子瞧她可怜,就将她偷了出来,将人偷偷养在了别庄里。
陆馨醒来后就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那富商的儿子也不敢来看望她,陆馨十五岁那年,他才派人告诉陆馨,她是被恶人拐走后,卖到他们家的,让她自己决定去留。
陆馨只能隐约想起家人都极其疼爱她,旁的都记不得了,她自然是想找回家人的,就离
开了别庄。
随后她就遇到了梁依童的父亲,当年,武安侯才刚刚袭爵,他下江南是为了帮皇上调查贪官贪污灾银一案,他才刚到江南就遇到了陆馨。
那时陆馨刚离开别庄,正在街上一一打听哪户人家几年前丢过孩子,谁料却遇到了坏人。
当时出于安全考虑,她装扮成了男子,然而她实在貌美,哪怕扮成男子时,也异常俊美,有一个喜好男风的街头恶霸就盯上了她,他直接将她拖到了一个小巷里,欲要对她动粗。
陆馨不过是个弱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他直接就制服了她,甚至已经撕烂了她的外衫。武安侯瞧到这一幕,就救下了她。
刚开始,武安侯还没发现她是女子,直到他将恶霸赶走,一扭头,发现她的衣衫被撕烂了,竟是露出了里面的亵衣和圆润可爱的肩头,他才知道她是姑娘。
武安侯当时虽已经成亲,跟宋氏的姻缘却是父母定下的,本也没什么感情,乍一瞧到陆馨时,他也不知为何,明明不是爱色之人,竟是几乎移不开目光,等他反应过来有些唐突时,就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披在了身上。
两人便是因此结识的。
年轻时,武安侯很是俊朗,人也温润如玉,陆馨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得知他要离开京城时,她也不知怎地就落了泪,武安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忍不住抱住了她,那一天他跟她说了很多,问她是否愿意跟他回京城。
陆馨自然不愿意,她已经知晓他前年便成亲了,她若是去了,就只能做妾,她也不想破坏旁人的感情。
她当时便推开了武安侯,然而那富商竟是发现了她的下落,直接带人寻了过来,想要将陆馨强行带走。
武安侯当时还没走,他挺身而出,再次救下了陆馨,那富商只是个商人,自然不敢跟武安侯硬碰硬,他也不甘心白白花掉那么多银子,什么都没捞着,见武安侯打定了主意不放人,就管武安侯索要了五千两银子,将陆馨卖给了他。
武安侯再次提出带她回京时,陆馨很是纠结,五千两银子,对谁来说,都不是小数目,她又已经寻了家人三个多月,一点线索都没有,见他对她一片痴心,她很是感动,
最终同他回了京城。
从江南到京城赶路也需要一段时间,两人本就情投意合,竟是成就了好事,回到京城时,她已经有了身孕。
当时宋氏刚刚生下梁依茜,见丈夫竟从江南带回个有身孕的女子,她怎能不恨武安侯虽有才能,却不了解女子,为了让宋氏待陆馨好些,他甚至将陆馨悲惨的身世都给她说了说。
得知她竟是夫君从富商手上,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下来的,宋氏不仅不同情,反而更加厌恶她了,只觉得她就是个狐媚子,勾引了夫君,毕竟陆馨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漂亮到几乎让她自行惭愧。
宋氏几乎是想着法的刁难陆馨,背地里更是一口一个爬床的贱婢称呼着她,陆馨自幼聪慧,每次都能将宋氏的刁难不动声色地化解掉,根本不与她起正面冲突。
她只管好好养胎,武安侯也极其宠爱她,日日往她房中来,陆馨却每次都将他劝走了,然而宋氏并未因为她的懂事放宽心,她天生蝎蛇心肠,根本容不下丈夫眼中有旁人,所以她终究还是对她下了狠手。
陆馨生产时,她买通了婆子,让陆馨死在了生产那日,武安侯下朝后,才得知她竟已经去了。女子生产时,本就容易难产,产婆又咬死了,陆馨是选择了保小,自愿赴死的,武安侯根本没怀疑什么,他却因陆馨的死,悲痛欲绝。
陆馨的死也成了府里的忌讳,几乎没人敢提起她。
因梁依童跟陆馨长得很像,武安侯根本不敢面对这个女儿,所以直到他死,梁依童都不知道,父亲之所以不喜欢她,是因为太喜欢她娘了,她娘也并非爬床的丫鬟。
得知,女儿死后,外孙女的悲惨童年时,老夫人更是悲从心中来,直接哭晕了过去。
大夫人瞧了都于心不忍,老夫人醒后,又是好一通劝,“娘,您也不要太难受,妹妹虽走了,童丫头好歹顽强地长大了,您是不知道,她如今出落的可漂亮了,还被当今圣上指给了豫王,您之前不是还夸过豫王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对了,前几日臻臻不是来跟您磕过头这小家伙很喜欢童丫头呢,这丫头性子也是个极好的,您若见了,肯定喜欢。”
大夫人又道“我这就让军
儿去豫王府,童丫头肯定很快就过来见您了,您一定要打起精神才行,不然她见您这样,心中肯定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