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下人,有啥希罕的?
一个男人会这般不顾颜面留下一个女人,只有一种可能,难不成……
燕怀柳喜欢封易蕊
这个闪入脑海中的可能性,登时让郭风月脸色大变,但她还来不及发难,封易蕊却已经先一步开口。
「就算我悔约吧!」封易蕊满不在乎说道。
她虽口头承诺,却从未与燕怀柳画押定约,让她留在这里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报答他救命之恩,可如今,她看着燕府任由那些骄蛮千金任意出入、颐指气使,她心中的不快更甚,不愿再受制於人,这回她是铁了心要走。
闻言,郭风月连忙说道:「要滚就快滚吧!」
本就在心里盘算着,一等她嫁进燕家,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封易蕊给踢出门。
现在,燕怀柳不顾情面的留人,更让她妒火中烧,总是端着的温柔贤淑,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小的先行告退,一交代好府里大小事,便会立刻离府。」完全不管这话是谁说的,反正封易蕊就当是燕怀柳允了她的求去。
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她就往门外走去。
完全没有瞧见燕怀柳那双深邃瞳眸之中一闪而逝的赞赏。
☆ ☆ ☆
一如来时一般,封易蕊空手而来,亦空手而去。
交代好事情,她连包袱都没收,只带着一抹潇洒的笑容就要离去。
当初她真不该因一时感激之心,就心软答应留在燕家当总管的。
这几年来她任劳任怨,和府里其它人也都有感情了,如此真要离开,心中难免有丝不舍,但她强逼自己打起精神。
「站住!」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封易蕊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在平稳激荡的心情之后,这才愿意回身,说道:「燕爷还有事?」
从主子爷到燕爷,这妮子倒是将楚河汉界划得又宽又长。
「你要去哪?」
「离开。」封易蕊言简意赅,刻意避开他热切的视线,不愿心底的不舍被觉察一分一毫。
「就这么两手空空?」这丫头是天生倔强,还是淡漠?怎能就这样放下一切,说走就走?
「我既然两手空空入府,两手空空离去,不也理所当然?」她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对。
「说走就走,你以为这样就能和燕府断得干干净净?」双手负於身后,燕怀柳挑眉问道,那貌若潘安的俊颜瞧不出一丝情绪。
「那些千金个个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还想留着一条小命。」待在燕家这几年,虽只是下人,可因为打理燕府上下,见的世面也多了,她怎会不清楚那些善妒的女人家们,为了达成目的,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不想蹚入这浑水之中,她才想趁机求去。
再次想起那些姑娘围绕在燕怀柳身旁的开心模样,她的心没来由的沉了些。
「为什么离开?」她的理由,对他而言根本不构成她求去的主因。
燕怀柳望着她巴掌大的脸庞,瞧出她眸中的倔意,知道她这回怕是铁了心要走,但他不信她真如此无情。
依凭他的性子,他本不该主动开口,也不屑留人,可她眸中那种渴望离去的眼神,却没来由勾起他胸臆之中一抹怒火。
「我说了,因为不想得罪那些姑娘,里外不是人。」
「我没让你搅进去。」
他知道府里这阵子来了许多娇客。
他被皇上逼婚的事,其实朝野上下皆有所耳闻,加上前阵子同为朝中要臣兼他拜把兄弟的缪傲夏,才在皇上的逼婚下,风风光光娶了个妻子,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更是燃起希望,忙不迭将自己族中还未成亲的姑娘往燕府里送,想获得他的青睐。
对於皇上逼婚,他压根不以为意,也没想过在这些姑娘之中选娘子,他其实并不打算遵旨而行。
他之所以对入府留宿的千金来者不拒,一来是他向来八面玲珑,不轻易得罪他人,而且那些姑娘,也的确给他一个拖延时间的好借口。
他满心以为,以封易蕊的八面玲珑、心思聪慧,她能处理得来,并未加以过问,没想到她竟因为此事求去,那迫不及待的模样,直教他难以接受。
「你说不让我搅,我就真不会搅和进去?」封易蕊没好气的啐道,她倒不知道行事作为总是诡谲难测的燕怀柳,何时变得这般天真。
她明白那些姑娘们为何妒火中烧,不全是因为她的皮相?
但天地良心,她从未觊觎燕怀柳什么,更不愿为了他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你这回是铁了心要走?」眯起锐眸,燕怀柳的语气终於不若以往那般闲凉。
「没错。」毫不犹豫地点头,封易蕊没让自己有半分犹豫的机会。
「如果,我不答应呢?」燕怀柳扬起一抹笑。
她顿住了,以为自负如他做不来强留那一套,正因为吃定他这一点,她才不惜做出毁诺的行为,也要强行离去。
「你不会不答应的,你……你从不强求我什么。」
对於身旁下人的来来去去,他从不曾看在眼底,总是由着她这个总管定夺,待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她甚至没瞧过八面玲珑的他,强求任何人事物,可如今为何……
「没做过的事,不代表我这辈子都不会做。」不强求只是单纯觉得这世间没啥值得他求的,但这回,他就是不甘心见她想走就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颗心提到了喉头,要不是她努力压抑,只怕就要跃出来。
「你曾经许诺,用五年时间偿还我的恩情,现在恩情未尽,你却求去,我可以去衙门告你背信。」
「你不会!」封易蕊讶然抬眼,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失格的事,像他这种天之骄子,没什么好失去的男人,从不费心和别人争什么,再说无凭无据的,告上衙门只怕颐笑大方,他怎么可能……
「只要你今天踏出燕家一步,我一定会这么做。」见她不把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燕怀柳既不气也不恼,只是语气坚定地说道。
「无凭无据的……」封易蕊强压下复杂的心绪,提醒着他。
「你说,这是什么?」燕怀柳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玉佩,那玉佩看起来平凡质朴,并不是最上等的冰晶玉魄。
「这……」心猛地被撞了一下,气怒攻心,急着出府的她,竟完全忘了自己曾将这玉佩典押给他,「你当真想拿这玉佩威胁我?」
当年入燕府时,身无长物的她,为表示谢意及报恩的诚意,将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当年爹与利家交换后得来的指婚玉佩,典押给他。
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些日子以来真被气坏了,才会忘了索回这么重要的东西。
「讲威胁,未免太卑鄙。」朗朗一笑,将封易蕊的在乎全看尽了眼底。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耐这种摸不着头绪的感觉,封易蕊急问道。
一颗心吊得老高,封易蕊很清楚他这个男人,虽然对任何事看似不上心,可一旦认真起来,他可是颇有手段。
这点从他在庙堂之上收服满朝文武百官,在民间亦深得民心,同时也巩固自己在燕家的地位,无人敢擅动,长年稳坐族长之位,便可见一斑。
只是,她从没想过,这心计竟有一天,会用在她这微不足道的人身上。
「留下来。」其实这般的强求,连燕怀柳自己都不解,但偏偏自个儿就像是和她杠上似的,怎么也不愿让她称心如意。
兴许是她离开前,脸上像是要飞上了天的雀跃,引起他的不悦。
因为他背负着燕家一族的声誉兴荣,他不能如她一般毫不在乎的离去,所以他……嫉妒!
没错,一定只是因为这份嫉妒,才不想让她如愿求去。
「我说了,我不想成为那些莺莺燕燕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不想拿回玉佩?」燕怀柳突然开口,两片薄唇缓缓开阖低吟道。
「别拿这压我。我已为燕家卖命四年,分文不取,别人家的姑娘,二八年华早就嫁作人妇,而我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丫头了,却还留在燕家,不就是为了偿还那份恩情?」
「如果,我一定要你留下呢?」燕怀柳望着她的坚定,亦挑眉反问。
他看人一向看心,怎会不知封易蕊此刻的心绪紊乱复杂。
是他捡回来的人,他懂她的。
正因为懂她那不外显的愚忠,所以他才放心将燕家全权交给她打理,这几年,她也的确没让他失望,将府内里里外外打理得好极了。
她是个人才,而他需要这样的人才,其实比起那些莺莺燕燕、胭脂红粉,封易蕊这丫头的存在更教他舒心、教他难舍。
那直来直往的冲撞,再怎么说,也好过那些大家闺秀小里小气的算计。
「留下,若你不想咱们衙门见的话。」他话虽狠,却也不舍如此待她……
脑海蓦地划过一道想法,燕怀柳眸中也跟着闪过一种可能。
如果想将她永远留下,只有一种法子……
望着那抹狡狯的笑,封易蕊心中警钟蓦地大响,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燕怀柳却已双手负於身后,转身走人,那自信的模样,彷佛吃定她似的。
封易蕊狠瞪着他傲然的身影,若是眼神能伤人,燕怀柳的背后早被她的眼神烧灼出两个大洞。
她当然可以毫不在意的走人,可她清楚那男人若是铁了心,可以有多疯狂、多心狠。
双腿像是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好半晌之后,她只能垂着双肩,回到自个儿房里,继续待在燕家那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