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 / 2)

燕藜几不可见的对她眨了眨眼,再次安抚好众人激动的情绪,取过身后宫人手中托盘中黄绸包裹的一方大印,道:“魏宁接印,朕委任魏宁为大将军,带领众将领前去伐日。”

阮伊箬跨上英雄台,跪地拜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燕藜将大印交到阮伊箬手中,扶起她,以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宁儿,万万小心。”

“嗯。”

目送阮伊箬走下英雄台,燕藜又取过一方大印,接着道:“朕委任孟珈大将军为副将,协助魏将军。”

孟珈亦上台接了大印,拜谢之后下了台。

燕藜朝大家一抱拳,道:“将士们,时辰一到,你们就该出发了,朕在这也不多言语,只等大家得胜归来,朕在宫中为尔等大摆庆功酒!”

“呜——”

牛角号角再次吹响,处在队伍最后的方阵陆陆续续的朝着洞开的城门逶迤而去。

燕藜走下台,来到阮伊箬等人跟前,眼神一一扫过云泽、韩笑、皖夷及暗楼的一众人,道:“兄弟们,燕藜在此谢谢大家了。”

云泽擂了他一拳,道:“既是兄弟,何必客气?如若我死在战场上,我云家就交给你了。”

“说的什么话?”燕藜不悦的道:“我要你们全都好好的活着。”

“哈,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你小子!”燕藜吸了口气,道:“大家千万要小心!”

“是。”众人齐声答道。

甫一到了南城门外的“别离亭”,阮伊箬便与副将孟珈商定,由自己带领三万重骑兵、七万轻骑兵先行赶往幽州。

在大多数将士的眼中,他们虽不曾亲眼见识过眼前这名女子的事迹,但在整个军中、抑或是整个京城中,早已将她传得神乎其神。殴打日暮皇子,助楚太子平逆,此次京城平乱,主动请缨上战场,每一条都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更何况她只是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女子!

宁采臣的名号,早在四年半前,已经在京城响当当的被传颂着,待众人知道宁采臣居然是女儿身时,更是对她的胆识佩服得无以复加。

他们都知道这女子在他们新帝眼中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将来极有可能是那位母仪天下之人!他们信服她的能力,感动于她的亲力亲为,在这样一名女子的带领下,他们坚信,一定能将日暮人赶回老巢去!

而在孟珈眼中,这个女子虽然年轻,但是她浑身透出的霸气以及眼中坚定决绝的凌厉之气,足以让人轻而易举的对她无条件的服从,就算是自己这个大半生在军中度过的老军人!

“将军。”稳坐马上的孟珈抱拳,朗声道:“万万要小心!孟珈一定会带领众将士速速赶到!”

阮伊箬看着眼前这个已年届半百、留着黑须的精壮男人,他眼中透出的刚毅与浑身的正气,心里深信他是真心担忧着自己的安危的。不由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如此,本将军就先行了。”

“送将军!”一众步兵及送行的百姓朗声齐呼,几十万人同时高呼的声音在空中久久激越不散。

目光扫过一众军马,阮伊箬头也不回的朗声道:“君越,传令下去,一众轻重骑兵随本将军打马先行。”

“是!”亦是一身戎装的君越抱拳领命,打马朝队伍前面行去。

阮伊箬望向远处那城头之上,那抹孤身而立的黑色身影虽是瞧不真切,但是她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一定是望着自己的。

燕藜,相信我,我一定会很小心的保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死去!

狠心的别过头,决然的道:“我们走。”

“驾——”

阮伊箬一抖马缰,枣红色的追风便扬蹄而去。在她的身后,是她的朋友们及一众暗楼的手下。

军队晓风露宿,历时十三天,终于赶到幽州。

这真是一座古老且悠久的城池!三丈高的青石城墙历经上百年的风吹雨淋,屹然巍立,光滑的青石砖泛着幽幽的青光;那城门之上,隶书的“幽州”二字经过历史的洗礼,已然有些斑驳。

朱晨及几位天鹰刹的同仁,早早便迎在城门口。

见了阮伊箬,打马上前而来。

阮伊箬微微颔首,问道:“现在战况如何?”

朱晨抱拳道:“禀将军,最初的三日,军队应战七次,双方各有死伤,但我方军队伤亡更惨重一些,而后戚崴将军下令,死守城池。暮千雨已攻城六十余次,所幸的是幽州城占了地利,一众军民同心,他日暮大军就算再勇猛,暂时也奈何不了。目前双方正休战。”

“嗯。”阮伊箬点了点头,道:“城中百姓可有撤离?”

朱晨嗫嚅着道:“老弱妇孺已是撤离到附近的州郡,但是那些精壮男子誓死也要守卫家园,如今正帮忙砍伐滚木,开采石头。”

阮伊箬听闻之后,心下一酸,道:“难得他们有这样的觉悟,就随了他们吧!弩弓的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应材料都准备好了,那些工匠前日才到,目前正连夜加赶,城中的匠人亦自发的加入到了打造弩弓的行列中,连着从京城带来的弩弓,大约有四万来支。”

“很好!”阮伊箬说着转头对一侧一名年轻将领道:“王攀将军,传令下去,着大家好生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就投入战斗之中。”

“是,将军!”男子领命。

这人便是以前被蔡元军威逼造反,而后在城中被阮伊箬拉拢,及时投诚,努力平乱,之后被认命“建安将军”,接手蔡元军之前队伍的王攀。

“云泽,符大哥,赶了十多天的路,你们大伙也去驻地休息休息。”阮伊箬转向云泽等人。

“那你呢?”韩笑问。

“我先去城头上看看。”转而对着朱晨,道:“朱晨,带我去外城看看。”

“是。”

说着两骑策马扬蹄,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才来到幽州外城。

阮伊箬利落的跳下马,随着古老的阶梯,缓步踱上城墙之上。

此刻,她才体味到所谓的幽州城的地利。在城的两边,是两座依城的大山,山不高,约有十来丈。如若你想翻山进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因为这两座山的形状实在是奇特——那面向城外的一面,竟然是逞竖平面的!那表面的光滑程度,比之这青石城墙,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就不可能往上攀爬!

这山绝不是天然形成的!

呵,也不知道是不是燕氏的先祖故意遣人将这山劈成这样的。不过她还真有些佩服古人的智慧以及实施这项重大工程的匠人!

再望向那城下的土地,到处都能瞧见斑驳的血迹。这每一处血迹,都意味着有人受伤或者殒命。

战争!为何要有战争?四海升平不是很好么?

阮伊箬蹙着眉头,遥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座连着一座的敌方营帐,眼中寒芒顿显。要想真正的杜绝战争,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天下一统!

夜色渐浓,回望城中,到处已然燃起了烛火。

曾经那一盏盏灯火下,承载了多少的欢声笑语与温馨?然而此刻,却或多或少多了些孤寂。

暮千雨,对你,我魏宁绝不会再手软了!

十一月初四,辰时,阮伊箬迎来了日暮大军首次在幽州城下的叫嚣。

十五丈外的军阵之中,停着一辆高大、且精致华美的金色战车,那战车被一层白纱覆盖着。暮千雨头戴金冠,一身玄黑的袍子,斜倚在战车的软椅上。

在他的脚边,半跪半靠着一名身着大红暖袍的女子,暮千雨不安分的大手在女子的衣襟里摩挲着,惹得女子时不时的一阵娇笑。

女子眉目含情,娇颜如花,虽是身着暖袍,那修长匀称的一双美腿却是摞露在外头,赤着的脚丫已是冻得乌青,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纤纤玉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暮千雨的嘴里喂着东西。

阮伊箬兀立在城头之上,看着那与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的朦胧景致,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笑。

暮千雨似乎也看见了她的存在,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混不在意女子眼中闪过的一丝怨怼,堂而皇之的站起身,扯掉搭在战车门檐上碍眼的轻纱,双眸怨毒的望向敌城城头。

虽然距离尚远,但他非常确定那城墙之上,一身银色战袍的人儿便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活捉起来,羞辱一番,将之千刀万剐后,送去山林中喂野狼的宁采臣!

不,或许宁采臣根本就是个假名而已!

抚着左脸上已然被大红色龙纹纹身掩盖的伤痕,暮千雨眼中阴毒之色更甚。

那于他来说是一段抹不去的耻辱!虽然那些耻笑他的人已全被他送去见了阎王,但是终究不能掩盖他受-辱的事实!

宁采臣,我暮千雨定要让你后悔那日在大楚没有将我杀死!我必定会不惜任何代价,不计任何手段,也要将你踩在我的脚下,让你舔我暮千雨的脚趾头!

“给朕大弓!”暮千雨隐忍着怒气的声调响起。

旁边一个将军模样的粗犷汉子顺势递上手中的金弓羽箭。

暮千雨一把抓过大弓,张弓搭箭,瞄准那一抹银色的身影。嘴里还念念道:“宁采臣,千万要躲过啊,你要是死了,那太无趣了。不过,朕还真是相信你不会轻易死在朕的羽箭之下。”

话音一落,羽箭脱弦而去。

望着那直射而来的亮点,阮伊箬嘴角笑意更浓。不紧不慢的取下身侧的弩弓,搭箭、瞄准、射击!

只听见“铮”的一声,短厉的弩箭穿透对方羽箭箭头,“嘶嘶”声响之后,那木质的箭身便从中裂开为几瓣,跌落于地上,弩箭却丝毫没受羽箭的阻挡,依旧笔直朝着远处那黑色身影射去。

城墙之上,一众燕兵及云泽等人见了这等功夫,莫不是兴奋的叫着“好”。

暮千雨眼中隐约多了些赞赏的成分,再次接过身侧汉子递来的一支羽箭,将弩箭射偏,两支箭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后,这才齐齐掉在地上。

呵,有趣!宁采臣,我暮千雨对你的兴趣越来越浓了。如若哪天千雨能抛开对你的一切仇恨,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暮千雨凝目,望着城头,头也不回的问道:“萧卿,燕卿何在?”

他身侧那粗犷汉子回头望了望,道:“禀皇上,在你身后。”

“叫他过来,朕有话问他。”

“是!”

汉子跃下马去,不多时便领了个身着将军服饰的年轻男子过来。

“皇上。”男子躬身一拜之后,始终低着头。

暮千雨也不在意,只轻声问道:“你给我看看,那城头之上,穿银色盔甲的是何人?”

男子缓缓抬起头,朝那城墙望去,只一眼,那心中便一阵颤栗,眸子霎时晶亮,同时又在转瞬失了颜色。

这眨眼即逝的表情并未能逃过暮千雨的眼睛,呵,看来她还真不一般啦!

暮千雨负手问道:“可知她的名姓?”

男子面色一凛,道:“禀皇上,她本名叫做阮伊箬,是前司马阮文渊的小女儿……”

“啊——”暮千雨脚边的女子闻言惊叫出声,眼带怨念瞪着那身影,厉芒如若针刺一般,射向那高墙之上。

暮千雨面色一寒,似是不怎么高兴女子打断他们的话语,不耐的睨了她一眼,微愠的道:“燕卿,你继续!”

“是,皇上。”男子再次一抱拳,接着道:“四年前,因为皇上到大燕请亲,皇后舍不得锦绣公主嫁到日暮。”男子说着抬头悄悄的看了一眼战车上的女子,再打量了一下暮千雨,见他专注的望着前方,在确定他听了这些脸上并无什么异样之后,继续道:“皇后便下旨在三品以上的大元中寻求美貌女子,封为郡主,代嫁日暮,结果阮文渊三夫人的女儿阮碧烟亦不愿嫁到日暮,三位夫人便想起这个时年才十岁的小女儿代替,到那日,阮文渊才知晓他竟然还有这么个女儿存在。本来他是不怎么愿意的,后来拗不过那阮碧烟,只得答应下来。”

“哦?这么说来,她曾经极有可能会成为我暮千雨的妻子了?”暮千雨听到这一段,挑着浓密的眉毛,兴味盎然的问道:“那阮文渊还真是想得出来,十岁的孩子怎可以代嫁?不过以她的能力,必然不会任人摆布!”

“是的,她那时是十岁不假,但是那个子已然比十六岁的阮碧烟还要高一些,美貌连大燕第一美人的阮芸芷都不能及,且阮文渊有心让她出嫁日暮,好为他日后起事添筹码。”

男子顿了顿,道:“大约阮鸣认出了她是宁采臣,知道他有功夫,便抓了她的娘亲魏芸娘来威逼她就范,她不答应,阮文渊就想着要除去她以绝后患,当晚杀了魏芸娘,而她在身中一箭的情况下,亦杀了阮府上百府院逃离。从此便从了母姓,化着魏宁。”

阮伊箬,宁采臣,魏宁……

呵,很好!暮千雨嘴角漾起一抹邪肆的笑,道:“那阮文渊还真是倒霉,惹上这样一个煞星!”

说到这,他自个也摇了摇头,心忖道:我自个又何尝不是那倒霉之人?不过自己也太冤枉了,只因与她的仇人长了一副相似的面孔,竟然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

魏宁是吧?如今我暮千雨是堂堂的日暮的帝王,再不是那任你欺凌之人了,你就等着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