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 听见病房里皮肉和拳头接触的声音,李鱼头皮发麻。
这么下去流浪汉会被打死吧。
他拨开人群走到门口,拍打门板,只是喊了个名字, 就看见画面中的男人停下了踢踹的动作。
李鱼没有松懈,又拍打了几下门板, 总算看见男人朝门口走来。
石遇握住门把, 临了低头看了眼腹部沾染的污血, 放弃开门, 转身进了卫生间。
门外的医生没有再听见打斗的声音后, 相互对视一眼, 无声传递某种信息,
其中一个举起手说,“我去。”
李鱼茫然, 问旁边的, “什么意思”
“石先生不喜欢身上沾血。”
爱干净本来是个好习惯,可在放在眼下这种情况,莫名多了几丝恐怖。
而这些医生,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画面。
李鱼又问, “这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送回疯人院。”
“他是从疯人院逃出来那个”
“对啊。”身旁的小医生皱起眉头, “为了找他,我们费了不少功夫,大街小巷都找遍了,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换了衣服和打扮, 混在流浪汉里。”
前去取干净衣物的医生很快就提着一个崭新的纸袋回来,也不知从哪儿来的。
他神色紧张的来到门口,举起手敲了三下。
浴室里,石遇关掉水,围着浴巾出来开门,只露出一条缝隙。
外面的人把袋子递进去后,利索的退得老远。
这些人对待石遇的态度太奇怪了,与其说是恭敬,大不如说是恐惧,李鱼一时间找不到缘由。
穿衣小视屏打上了马赛克,没啥意思,李鱼干脆让系统关了实况。
过道里,医院的工作人员们陆陆续续开门进去,把躺在地上的一滩烂泥拖出来。
没了马赛克的保护,李鱼生平第一次直面到如此惨烈的一面。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人,面部肿胀,鲜血糊得到处都是,有一只眼睛充血严重,仿佛随时会从眼眶掉出来。
医生怕把青年吓着,脱下大褂盖住了流浪汉的脸。
流浪汉却突然奋起,一把摘掉蒙头的衣服,张着满是鲜血嘴,嘶喊道,“他是魔鬼,他会把我们都关起来他会杀我们”
走廊里,两条被拖拽出来的血痕,在安全应急灯绿油油的光线下,显得阴森可怖。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被雨水的潮气混合,令人作呕。
李鱼站在昏暗的走廊里,背后空荡荡的,男人还没出来。
“1551,目标刚刚不是已经洗完了么”
“正对着镜子系皮带,哦,开始整理袖扣了。”
要出来见男朋友了嘛,肯定要打扮打扮,可以理解。
收起调侃的心情,李鱼背靠上墙,思索着疯子被拉走前说的话。
这个人的袭击目标很明显,是石遇,所以他临走前的嘶吼,理所当然也是指的石遇。
目标身上有很浓的血腥,这事儿李鱼也是经过于斯的事才知道,但他不信男人会是一个手染血腥的刽子手。
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病房门终于开了,男人带一身水汽出来。
他伸手揽住青年的肩膀往前走,说了句,“我让他们替你换间病房。”
之前那间里面全是血,没法住人,李鱼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问,“刚刚那人是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
走廊里绿色的光映照在男人脸上,他说,“杀了两个看守的工作人员。”
“用那把破门斧头。 ”
那把斧头锋利无比,再配上一双有力的胳膊,杀伤力巨大。
想起那东西差点把他脸给劈来,李鱼浑身发冷,寒毛直竖,太刺激。
“他为什么被关”
“狂躁。”石遇敲了敲值班台,对刚刚回归工作岗位的护士说,“重新安排一间单人病房。”
护士站得笔直,“好的,石先生,您稍等。”
因为积水原因,电没有来,李鱼环顾四周,昏暗像是厚重黑云,压在人头顶,无端的压抑。
“石先生,积水什么时候能退”
“不确定。”石遇为城市的下水问题头疼已久,“应该快了。 ”
李鱼进到护士站,来到窗前,下方到处都是水,而大雨似乎仍不满足目前,还要继续创作。
扭头看向男人,“市里被淹得最厉害的是哪次”
“两年前。”男人走到窗边,把人拉回过道里,“水深足足两米,整整一个星期才彻底退去。”
两米,掉下去人就没了,旱鸭子的噩梦。
“石先生。”护士从楼下上来,隔老远就喊,“新的病房安排在四楼,您跟我来吧。”
四楼一个病人也没有,只有死寂,适合睡觉。
不用男人指挥,李鱼自觉爬上病床,挺尸不动了。
大雨下到五六点就停了,太阳从地平线下冒出头,映红了半边天。
街道上的水还没彻底退去,路上行人要么穿着雨靴,要么穿着凉拖,大人抱着小孩儿,年轻人背着老人从积水中淌过。
李鱼被男人背下楼,塞进高底盘的越野车中。
车子飞速驶过,溅起水浪,不足一刻就到了石宅。
宅子外的积水到了脚踝,男人把青年抱下来,走进去,被上厕所回来的厨娘正好撞见。
厨娘愣了下,连忙躲到柱子后偷看。
青年的双腿盘在男人腰上,两只胳膊缠在颈上,整个一八爪鱼。
饶是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再无概念,看到两人黏糊的动作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知羞耻。”厨娘厌恶的骂了句,缩起脖子回了厨房。
今天的早餐是鲜肉包子,为此她来的比平日更早,看着菜板上已经剁了一半的包子馅,她气不打一出来,用力把菜刀插进菜板。
难怪之前石先生一反常态,突然要加早餐。
难怪之前管家会莫名其妙问她,早上有没有见到江沅原来是这样。
恐怕之前被处理掉的地毯,也是因为江沅不喜欢吧。
一想起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缠缠绵绵,厨娘心里犯恶心,想朝着馅儿里吐一口,又不敢,只能抽出菜刀,更加用力的剁肉。
七点,管家到了。
听见厨房里摔打锅碗瓢盆的声音,他皱眉看向声源,厨娘吃了炸药似的,故意用力整理橱柜。
“摔坏一样十倍赔偿,你继续摔。”
听见管家的声音,厨娘停下手,气冲冲的走过去,“你知道江沅和石先生的事”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管家脸上无喜无怒,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厨娘正在气头上,管不了那么多,“石先生是我的雇主,为他做饭天经地义,可他江沅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二混子,我有什么义务此伺候他。”
管家这才拿正眼看人,“你想说什么。”
“我”厨娘说不出来,她一个下人,顶多只是抱怨,主人的命令连管家都无法违背,更何况是她。
管家冷笑,“说不出来就永远别说。”
他背着手走出去,跨出门槛时想到什么,又倒退回来,叮嘱道,“江沅刚从医院回来,不宜吃口味太重的,你掂量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