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敬轩没想到王曙居然知道一切的布局,而且明显他邀了楼造来下棋,就是料定了他们会过来。
想到小诗突然离开,涉水而行,不用一车一马,楼敬轩就感觉她好像是那些飘然离世而羽化成仙的仙人。
还有小语大汗淋漓的痛苦,以及眼中的恐惧。
楼敬轩从来没有见小语这样过,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目光都十分笃定,上次这么痛苦,还是娘亲死的时候。
这次……
楼敬轩不敢细想,所以拱了拱手,朝楼造沉声道:“祖父,请告之实情。九娘只身前去漠北了,祖父就算不喜我娘亲,也请看在我爹的份上,指点迷津。”
楼造从本朝开国,就有开京都城门,迎太祖入京之城之功。楼家世代居于京都,楼造现在又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知道背后那些事的。
楼造却只是捏着棋子,依旧和王曙稳稳的下着棋,好像并没有听到楼敬轩的话。
楼敬轩握着长剑的手慢慢紧了紧,朝带来的禁卫挥了挥手。
既然不肯相告,那就只好动武了。
王府里,禁卫横冲直入,不时有七杀卫窜出来,刀光剑影交错着,时不时着血光闪过。
有人惊呼痛叫着想往门外冲,却被楼敬轩带着埋伏在外的弓箭手直接射杀。
楼敬轩手握着长剑,听着刀剑声交错,眼前血光漫洒。
而王曙却好像不为所动,明明死的都是他们王府的人,他却好像只关心棋子。
有人倒地张嘴想骂,立马有禁卫上前,伸手捂住那人的嘴,手腕用力,就是一刀割破了喉咙,将那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来之前,楼敬轩已然带人封了整个坊间的路,王府外面,暗中布满了弓箭手,不会让王府有一人逃脱,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声音传出去。
小语才登女帝之位,姬瑾在外征战,内有国债,外有郑氏和匈奴。
楼敬轩不能让楼画语这才登基的女帝,带上嗜血好杀之名。
她依旧是那个坐在府衙门前,当民议政的女帝,依旧是那个力求在士庶之间,求得平衡的女帝……
女子称帝,有多为难,楼敬轩饱读史书,自然知道。
所以他必须要让楼画语,在后世留下千古美名,不能有半点污名。
所以一切就由他来做,王府的人只能死在这府里,外面依旧一片太平安逸,不见半点血光。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给楼画语做的了,小语承受太多了,太原谢氏的事情,都由她一手谋划,现在这琅琊王氏,关系到小诗,他这个做哥哥的,岂能一直袖手旁观。
他从少年起,就和楼明光游历,以经典守身名理,不是嗜血好杀之人。
可也不是懦弱的人,娘亲死了,爹爹中蛊意识不清,小十一慢慢的变得懂事,如果他连两个妹妹都护不住,他还当什么哥哥,讲什么君子之道。
当这个君子,又有什么用?
楼造和王曙似乎听不见这厮杀之声,也看不见这血光,他们只关注棋盘上的胜负,你吃我黑子,我必围你白子。
有王家的地亡杀见楼敬轩手握长剑,站在棋盘旁边不动,三五个人以暗号结合,两相掩护,朝着楼敬轩攻了过来。
楼敬轩手握长剑,眼看那人冲到身前,一个侧身,一剑就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出剑狠厉绝然,收剑时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他长剑抽出,鲜红的血带着微微的热气,洒在棋盘之上,楼造正好下子,几滴鲜血落在他手背之上。
他皱了皱眉,却依旧落了子,抬头看着楼敬轩道:“君子端方,七郎这般剑锋染血,在下棋这等雅事之侧,取人性命,血染罗盘,可不是君子所为。”
楼敬轩握着长剑,上面的血都没有擦,直接横过棋盆,将剑尖对着王曙:“王少卿请吧?”
他一直没有用剑逼迫王曙,是因为楼造在,这是他祖父,他总得留上三分情面。
但现在,楼造既然对小语的生死,不管不顾,那这祖父也没什么好敬的了。
王曙依旧淡然的落子,看着楼造道:“你老了?当着你的面,你孙子都敢拿剑指着与你对弈之人。”
楼造哈哈大笑,取过帕子,将手上的血插了插,看着王曙道:“所以你输了。”
“七郎,君子之争,在于无形之中。刀光剑影,白袍染血,有损君子之风,落了下乘。君子取胜于无形之中,方为上乘,比如本朝的姬氏?”楼造虽是朝楼敬轩说的,却看着王曙。
他慢慢站起身,将擦着血的帕子丢在棋盘之上,拍了拍楼敬轩,然后看着王曙:“我跟你说过,不能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你们琅琊王氏,从来都没有立身之本,靠着别人暗中相助,就算再厉害又能如何?”
“你们以为郑氏有意推太子上位,就把王元娘嫁给了太子;又知道先帝和明太后有意推信王上位,你们又将族中女子推成了信王妃。就算太子和信王都败了,还有王元娘在,你们以为还能存有胜算。你们以为这才是屹立不倒,你看看,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胜算?”楼造哈哈大笑,好像得志满满。
拍着楼敬轩的手又加重了一些:“就算七郎不敬我,夷帝陛下不尊我为祖父,可他们终究还是姓楼,也是我楼氏一脉的人。王曙,这一局你输了。一败涂地!”
王曙看着被帕子遮掩的棋局,慢慢抬头看着楼造:“生死还有一线呢?你别忘了,元娘还在?你家九娘千里追击,怕不一定得追得上她。是胜是败,得看漠北那一战!”
“带走。”楼敬轩剑尖用力,鲜红的血破皮而出,与刚才那人的血染在了一块。
可王曙却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痛,只是转眼看着楼敬轩:“是输是赢,还不一定呢?你自认为胜之于无形,却不知道你谋算太过,怕也不得善终。”
楼敬轩听着他们机锋,越发的知道楼画诗去漠北,怕是凶多吉利,长剑一横,直接拎起剑头,将王曙给打晕了。
禁卫将王府的人拿下,头领问楼敬轩:“是先押入大牢还是?”
这可是琅琊王氏的人,四大世家啊,一旦拿下,就怕琅琊王氏会直接发私兵。
现在夷帝陛下,大力放国债,琅琊王氏都捐出了矿山了,这直接拿下了人家王府,就怕外面流言对陛下不利啊。
楼敬轩看着长剑上的血,扯过衣袍擦了擦,看着锦绣长袍染着血。
猛的长剑入鞘,沉声道:“开拔,带着王府所有人,直奔琅琊。传令楼敬台,再拨五千禁卫,直接发兵琅琊。”
既然琅琊王氏想要再谋一次胜负,那他就将这希冀直接扼杀。
被一队禁卫护送着往王府外走的楼造,听着哈哈大笑:“不亏了我楼家子弟。”
楼敬轩却目光发沉,既然王曙说胜败就在漠北一战,那他就带着王曙去漠北,看这一战的胜败。
他就不信,王道珍再怎么醉心权势,会弃整族人的性命于不顾。
漠北,狂沙漫漫,大华与草原之间,隔着的尽是漫漫黄沙。
姬瑾与秦昊在灰尘都能写字的帐篷里,就着行军图,安排着下一步的计划。
安国公捧着个水壶,不停的喝水,铁甲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