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瑾一直都好奇五娘对自己的惧意从何而来,为何又对秦昊那般推心置腹的信任。
他想过问秦昊,可秦昊自来沉默寡言;他也想过问五娘,可若她不想说,他又从何而问。
“愿闻其祥。”姬瑾不由的理了理神,顺着楼画语的目光望去。
竹筏此时慢慢飘于河岸侧边,草间无数秋萤,慢慢的朝竹筏首尾挂着的灯笼飞来。
灯光碎散于河中,映着一点点时高时低、跃过水面的萤光,两边青山映衬,秋月于山间时隐时现,一时分不清天上人间。
却又好像缥缈于虚幻之间,让人不想醒来!
楼画语捏着茶杯转了转,伸了伸手,扶着竹筏中竖着的桅杆站起来。
河风吹得她裙摆微微晃动,夜风在丛山之中回荡,有着呜咽之声,她似乎又回到了蒹葭宫。
姬瑾看着她脸色从原先的惬意,变得舒缓,再慢慢变得迷茫,最后定格在了一种悲痛之中。
心也随着慢慢抽紧,他想走过去,搂着她。
不让她这般绝望!
可楼画语却朝他摆了摆的手,沉声道:“我做过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有六年那么长。”
“那梦里,入宫侍疾的并不是楼三娘,就是已逝的昭仪贵妃。而是我……”楼画语看着那翩然起舞的秋萤,转眼看着已如前世般初显威严的姬瑾:“而你终究是登了帝位。”
那些事,她一场大梦而过,醒来后,夜夜多少恶梦侵扰。
她最初夜夜不得安眠,分不清前世今生,就算到了现在,她有时也会分不清。
不过此时说起来,倒也不是那般的难,那些事情在她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一桩桩一件件的讲出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秦昊说得没错,有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就该当作没有发生。
可她终究不敢面对,怕再次行差踏错,所以还是告诉姬瑾的好,让他自已去选择。
夜风习习,映着水天相当的美景,楼画语缓缓的说着,却再也没有展过颜。
姬瑾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给她添茶,听她一点点的朝后讲,不问不惊也不打断。
待到竹筏飘过了不知道几重山,壶中茶水尽,楼画语才将那梦中的事情讲完。
扭头看着姬瑾沉声道:“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梦,可秦昊也回来了,你懂吗?”
姬瑾默默的放下水中茶壶,看着河中跟着竹筏朝下飞舞的秋萤,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娘是前朝之后,你是知道的。”楼画语依旧扶着桅杆坐下,伸手握住了一只从纱帐边飘过的秋萤:“可前朝被困于蒹葭宫的,却是南疆前任巫圣。”
南疆自来不同于其他三方,其他三方自来是在大华界外,战事连连。
可南疆古来自治,外面朝代迭替,南疆称臣不上供。
一直信奉着巫神,虽是崇山俊岭,穷山恶水,却疆域极广,物产丰富,不立朝,却又不弱于立朝。
“巫圣是女子一脉传承的,南疆已然生了乱相。”楼画语将掌间的秋萤放开,看着它展了展薄翅,飞快的朝后头的灯光飞去。
“前世钱氏商号被灭,我一直以为是因为银钱,可四姓所建商号也多财。”楼画语脸色发苦,看着姬瑾沉声道:“从现在情形来看,是因为南疆乱了,钱氏商号才会这么快被灭掉。”
怀璧其罪,南疆银矿自是有人觊觎,本就有了乱的根源,一旦有心人挑拨,自是难以支撑。
姬瑾慢慢的收回眼,看着楼画语沉静的脸,沉声道:“所以你和秦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