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伯林被楼画语问得语哽,看着那由婢女端着的青铜簪,干脆直接站了起来,朝楼画语拱了拱手:“不知道郡主以何种身份来问及此案?”
民众也纷纷竖着耳朵听,一边钱氏商号的大掌柜、管事,也都凑了过来。
楼画语将手中勺子放下,银勺落于白瓷之上,声音清脆好听:“我乃是闺阁娘子,未曾习得刑律。”
见邓伯林脸色依旧沉静,复又沉声道:“只是不知道,如若我是以郡主身份问,与以钱越外孙女的身份有何不同?”
“难不成,问的人不同,所犯的罪就不同?所处刑罚就不同?”楼画语句句紧逼,盯着邓伯林:“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邓伯林拿下钱越之时,必未彰明罪刑,不过就是想以未及之罪,震慑那七十四路土司罢了。
“自是相同的。”邓伯林没想到,这楼五娘还如此巧言善辩。
不过今日之事,也够他上折子弹劾她了,而且算时间,此时就算楼五娘带着这些护卫即刻返程,也追不上那些人了。
只要拿下了那位正主,别说银矿的利,整个钱氏商号都是尽他所有。
当下沉吸了口气:“钱氏商号有些货物并无关引,税收上也有些问题,故将钱东家拿入牢中,并未用刑,只待清单帐目后再问罪。”
他处处显得谦卑,倒让原本怒气冲冲的民众也不好发作。
“如何处理?”楼画语朝大掌柜的招了招手,轻笑道:“刚好我也会看些帐目,无关引和未上税,不过是罚银钱罢了,我们就在这里清算一下,我一一补与你吧。”
大掌柜的立马从后边车上拿了算盘,又叫人回去拿了钱氏商号近年帐本,大有当众对帐的架势。
邓伯林看着那以古玉盘发,着华丽夏裳,坐在那纱帐之中,似乎都要晒化了的娘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这般滑不溜手,步步算计准确,怪不得能将承恩侯府大房所依仗的太原谢氏拉下马。
“帐目清点较多,颇为费时,天暑气热,郡主不如进府衙坐着喝口茶,慢慢清算如何?”叶府尹见邓伯林已然没了推辞,只得出来打圆场。
帐目清点,有快有慢,拖上个几日,也是可以的,到时只要拿下村寨。
有那位正主和钱越在手,银矿和钱氏商号还不是掌中之物。
楼画语却摆了摆手,沉声道:“将钱氏商号所有帐房召来,一一跟这位府尹大人算了。我钱氏商号,富绝天下,岂是靠偷扣税收而立身!”
见她脸色带着怒意,叶府尹没想到她执意要当众盘算,也是无奈。
不由的感慨,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邓伯林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只得道:“那就算吧。”
此时天气正暑,楼画语就那样坐在车上,看着钱氏商号将帐本拉过来,十四位帐房拿着算盘,也不用桌子,就直接伏在地上,问叶府尹哪里的税收有问题。
李十三娘握着小扇给她扇风,看着她沉着的脸,再观她从到府衙后,就一直那样跪坐着,腰沉背挺,腹紧首昂,如同一直昂首轻鸣的白鹤,尽显优雅与高傲,不由的感慨其耐力。
一年年的帐对,一直对到日头偏沉,邓伯林和叶府尹坐在外头,茶水喝了一蛊又一蛊,凉茶一壶壶的上。
最后对上来,钱氏并没有什么偷税和无关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