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臣岚带着军队再次在城门下与边郡守军对峙,霍屹站在城墙上,旁边的陶嘉木指着军臣岚,说:“这小子叫军臣岚,是军臣单于的幼子。”
霍屹打量着军臣岚,对方身上披着毛绒长褂,头戴厚重的锦帽,臂膀肌肉十分明显。身为游牧部落,他们从小吃肉喝奶长大的,长得极为高大健壮。
军臣岚旁边那个人的体型要小一些,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沟壑纵横,身后背着重弓,手上提着短刀。
呼衍且车,他知道这个人。
陶嘉木低声说:“军臣单于有四个儿子,长子和次子先后死在战争中,三子军臣卑,幼子便是他。军臣岚幼年时便参加战斗,他攻城经验不足,但为人凶狠,手段毒辣,曾经屠杀过小羌国的一座城池。”
霍屹问:“平民?”
陶嘉木说:“平民和降兵。”
杀降。
霍屹淡淡地嗯了一声,军臣岚这种人和呼衍且车凑在一起,倒是一路货色。
城下军臣岚已经开始叫嚣,他大越语说的不好,因此语调非常怪异。
他按照呼衍且车所说的,辱骂霍屹是缩头乌龟,说他害怕大胡骑兵才不敢出城作战,说他弃城外百姓不顾,一时间城中倒有些人心惶惶。
霍屹不为所动,城门紧闭,专心安排布置各方面的防守情况,调遣物质与士兵,只要匈奴骑兵敢向前一步,箭矢就如雨般飞过去。
军臣岚大声道:“我听说霍家还有一个长子,当初也是西河郡守,只可惜不是我大胡对手,被绑在马后面,拖行数里精疲力竭而死。他的尸体被野狼和秃鹫吃了,骨头烂在荒漠里,至死不能归家。霍屹,你如今也坐上西河郡守的位置,面对仇人,甚至不敢为兄长报仇,大越难道都是这样的胆小鼠辈吗!”
其他的匈奴兵也发出哄笑声。
他说完之后,城门士兵都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下去与匈奴们作战,只是碍于霍屹并没有下令,所以僵持不动,但每个人都愤怒地盯着下方,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陶嘉木只觉得周围空气忽然紧绷起来,令人难以喘息。他转头朝霍屹看过去,霍屹目光沉沉地看着单于幼子,面无表情,唯独手中握着重弓,指节泛白。
当军臣岚说到霍信死状的时候,霍屹的脸颊变得冰凉。
“霍信死的时候,还有一个美貌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不知道你嫂嫂和侄女如今过得好不好。”军臣岚见状,大声道:“听说你嫂嫂,还是个美人,虽然年龄大了点,我倒是不介意帮忙照顾……”
他话音未落,便见霍屹动了。
西河郡守手持长弓,弓如弯月,一支黑色箭羽搭在弦上,三指勾弦,冰凉的箭羽贴近脸颊。
他瞄准了军臣岚。
箭如流星白羽,掠过一道脆响。
军臣岚猝然一惊,在箭脱手而出的那一瞬间,他就判断自己躲不开这一箭!军臣岚虽然一直在叫嚣,但脑子非常清醒,关注着霍屹的一举一动。他来不及拔刀,便抬起手臂挡在面前。箭矢没入手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后余力未消,擦着他的脸深深扎入黄沙之中,连他的马都被这力道牵扯得后退了两步。
军臣岚闷哼一声,心里为这支箭的力道震惊不已。如果刚才他不伸手挡那一下,那只箭将从他的眼眶深入,贯穿颅骨。
他手掌留下一个偌大的血洞,军臣岚捏着手掌,冷冷地看向霍屹。
霍屹再次搭上一支箭,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当年我兄长以一人之力射杀左贤王,射穿军臣单于的腹部,若是他再向下偏离两寸,就轮不到你这黄毛小儿如此叫嚣了。”
军臣岚一声疾呼,顿时几十个匈奴兵挡在他面前,拿起了胳膊上的盾牌。军臣岚稍微安心了一点,但他看到霍屹的手丝毫没有犹豫。
弓弦绷得笔直,霍屹这次瞄准的是军臣岚的胸口。
箭矢凛冽而出,竟然穿透了前方的盾阵,军臣岚面色惨白,呼衍且车挥刀撞上箭头,霎时间虎口裂开,断刀脱手而出,但箭矢仍然射中了军臣岚的腹部,和当初一样的位置。
军臣岚剧痛不已,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手指死死地握着缰绳,勉强让自己没有倒下。
经此一役,军臣岚带领匈奴暂时退兵。
又过了几天,西河边郡越来越冷,军臣岚带来的物资也不够了。他带领军队准备去郊区四处抢劫,跑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只能烧几座村子解恨。在秋季来临之后,霍屹就命令所有城外居民带着粮食物资迁入城中。他对匈奴进攻的时机把握得极为精确,所以八年来,西河边郡的居民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军臣岚终于带着匈奴兵离开了。
他之前只把身上的伤势简单处理了一下,此时留下了又长又粗的伤疤。右手已经完全没法拿刀了,呼衍且车没有劝慰,而是把贯穿身体的箭交给了他。
军臣岚一字一顿道:“此仇不报,吾军臣岚誓不为人。”
这一箭,他迟早要还给霍屹。
西河边郡迎来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