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花娇 吱吱 2438 字 5天前

郁文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走过去仔细地打量,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郁棠忙把画轴塞到了父亲的手里,道:“您从这边看,对着晚霞,那个山顶,有个印章,印着春水堂三个字。”

郁文接过女儿手中的画轴,照着郁棠之前看画的角度望过去,果然就看见了在隐隐约约闪着的霞光中,用秦隶刻着“春水堂”三个字的印章。

他眉头紧锁,先是喊了阿苕进来,让他去把在帮郁博修铺子的郁远叫来,然后神色肃然地关了门,低声对郁棠道:“你别慌,这是那些工匠惯用的伎俩——做伪作,却还心高气傲地想名留青史,就在寻常人都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印上自己的印章,好让人无意间或是百年之后发现这东西是他造的。”

如果说之前郁文有多欣赏这位钱师傅,那现在就有多烦他。

“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印章,他还留了些什么破绽?这印章除了在晚霞的时候能看到,还在什么情况下能看到?”郁文脸色很不好,“等会阿远过来了,我们三个人仔细找找。”

郁棠胡乱地点头,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没有认错,那个“春水堂”和前世印在她手中那幅《松溪钓隐图》上的一模一样。

父母去世,李家来提亲,答应帮他们家重振家业,她捧着李竣的牌位出阁,李家嫌弃她的陪嫁太少,专门辟了个偏僻清静的地方给她放陪嫁,然后,李家被盗,只丢失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东西,林氏甚至没有去官府报案……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散落的珠子,被“春水堂”这枚印章全都串了起来。

郁棠好像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弄明白。

她脑子里糊成一团,两腿发软,再也站不住,跌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

郁文看了道:“阿棠,你别害怕。这种事,不被事主看出破绽也罢,若是被看出来,我们可以让那位钱师傅赔银子,还可以要求他给我们重新做画。好在是离你鲁伯父的七七还有些日子,这个时候让你阿兄跑一趟杭州城还来得及。”说着,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我之前还为他可惜来着,他只怕是做了不少这样的事。”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家这件事牵扯着人命官司,他们还不知道幕后是谁,若是对方手段凶残,说不定钱师傅都要跟着遭殃。

郁棠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钱师傅!

前世她手里的那幅画就是钱师傅帮着临摹的,也就是说,当年有人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请钱师傅帮着临摹了一幅假画,也是利用盗画,换掉了她手中的真画。

还有鲁伯父。

她根本就是错怪了他。

他卖给他们家的就是他所拥有的真画。

是她。

是她若干年来拿在手里摩挲的一直是幅赝品,却把赝品当真迹,还自以为是地认定鲁伯父卖给他们家的是假画。

郁棠止不住地自责。

“阿棠,阿棠!”郁文看她一副内疚的模样,忙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想的办法都很好。阿爹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慧的孩子了。若不是你,阿爹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这件事阿爹来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父亲越这么说,郁棠心里越不好受。

她小声地抽泣着,半晌才道:“阿爹,您没错,鲁伯父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虽然坑过您,却也真心地帮过您。从前是我不对,他不是马上三七了吗?我想去好好祭拜祭拜他。”

算是给他赔不是。

郁文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给你鲁伯父说起好话来。他若是泉下有知,肯定很高兴。”

鲁信又不傻,郁家其他的人瞧不起他,他也是知道的。

郁棠抽出帕子来擦着脸,点着头。

郁远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和郁文、郁棠打了声招呼就喊着陈婆子给他倒杯茶进来,并对郁文和郁棠道:“渴死我了。那个裴满,话真多。问完了这个问那个。不过,这个人也挺厉害的,至少比从前那个大总管厉害,话说的都在点子上,就这一天功夫,大家瞧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这个大总管算是坐稳了。”

郁文忙问:“怎么了?”

郁远道:“裴家的大总管裴满去长兴街看铺子造得怎么样了,还挨家挨户地问我们这些不是裴家铺子的用的是什么材料,有没有按和裴家之前约定的样式盖,明沟留了多少,暗沟有没有留……您说,这场大火一烧,谁家还敢不留沟啊?这次裴家三老爷慈悲为怀,愿意借银子给我们重新修造铺子,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裴家放手不管,我们这几家除了卖地基,也没有其他活路了。”

郁文笑道:“那人家问得也应该啊!若是因我们这几家又走了水,裴家铺子也会被牵连啊!”

两人说着长兴街的事,郁棠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想到了李家的暴富。

是李家被盗之后的事。

之后,他们家利用林氏娘家的关系,做起了海运生意。

那《松溪钓隐图》夹层里的这幅舆图,会不会是航海图呢?

她嫁到李家之后,偶尔会见到林氏的那些子弟来李家拜访。她还记得她曾经听到林氏的其中一个侄子非常得意地吹嘘,说这海上生意不是谁家想做就能做的,不仅要有船,要有能干可靠的掌舵人、船工,还得要知道怎么走……也就是说,得有航海图。

而这航海图,那可是无价之宝。

不说别的,就说要画这么一幅图的人,不仅要会开船,还要会识别方向,知道潮汐变化的规律,还得识字、懂堪舆,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都出不了这样一个人才。而且就算是出了这样一个人才,谁不去花个几十年考个举人进士做大官,却把脑袋吊在裤腰带上,无名无利,花一辈子的功夫在海上漂着?

这个时候,就算你是皇帝,也只能干瞪眼。

那些知道怎么走海路的,都是靠好几辈人,甚至是十几辈人用性命和经验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的。谁家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就好像怀里抱着个聚宝盆似的,就等着躺在金山银山上吃香的喝辣的了。

郁棠还记得,林氏的这个侄儿说了这样一通话之后,她就再也没在李家见到过这个人了。

她以为是因为她孀居,不怎么见得到外人的缘故,如今想起来,分明就是另一桩她不知道的事。

那幅舆图,肯定是航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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