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雨眠不自觉垂眼望向自己薄被下的腹部。
初霁担忧地望向荣雨眠,微微踌躇后终于选择接着讲述,“那时我没忍住,在晟王殿下面前指出元柳分明做了更过分的事情,然而,晟王殿下却摇头说,做错这件事的人不是元柳。”低声缓缓道来的初霁说到此处,抬眼望向荣雨眠,他那从来天真透明的眼睛中却透着一种通透,“晟王殿下说,做错事的人是他。公子,你若瞧见当时晟王殿下的表情,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每回皆是如此。通常被荣雨眠当成不懂事小孩的初霁某些时刻也会道出属于他自己的看法。他始终全心全意看着这个世界,自然,便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荣雨眠相信初霁说的话,事实上,他同样能在赵拓明的眸底清晰见到对方为算不得对方过错的事而后悔歉疚的真心。只是,这一切无济于事。事到如今,赵拓明有情也好,无情也罢,荣雨眠都已因为对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若然继续留在对方身边,他又如何能保证此类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初霁细细瞧着荣雨眠的神情,他迟疑问道:“公子,你还在怨怪晟王殿下吗?”
荣雨眠摇了摇头,淡淡回答道:“世间之事,并非不怨怪便能解决。而这也不是怨怪不怨怪的问题。”
“公子,为什么你不能让这一切就这么过去呢?我相信,这样你自己也能开心一些。”初霁近乎恳求地说,他想了想,又情真意切地补充道,“公子,晟王殿下待你是真的好!前些日子你昏迷不醒,晟王殿下可以说是衣不解带照顾你,擦身喂药什么的,全部是他亲力亲为,连我都插不上手。有时你喝药吐了,他就一遍遍喂,一直耐心喂到你喝下足够的剂量。现在什么都变好了,公子你为什么不能让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呢?”
“即便如此,有些事情又如何能让它过去?我身子的情况不可挽回,这件事永远不可能过去。”
荣雨眠一直记得之前李御医不小心说错的那句话,前两日他面对的都是赵拓明,而想要从赵拓明口中套取真相实在太难,他也就暂时按捺下疑问。眼下,恰好屋里只有全无戒备心的初霁,于是荣雨眠有意试探道。
果然,他意有所指的说辞立即令初霁脸色一变。“公子,你已经知道了?”单纯的小厮担心而紧张地问道。
眼见对方因着对自己的关心而焦切不安的模样,荣雨眠实在不忍欺骗,他叹了口气,直言道:“我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你们隐瞒了我最该知道的事情。”
初霁赶紧解释道:“公子,我们不是有心欺瞒你的!只是晟王殿下担心公子你身体还没好,考虑再三,才打算日后再说。”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荣雨眠追问。
初霁犹豫不决地咬着嘴唇看他,一时没有作声。
荣雨眠轻叹道:“任我胡思乱想,我只会想到更不堪的情况。初霁,你就索性告诉我吧。”
初霁终于被这一句说服,只是,在松口前他的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悲切的恐惧。“公子,”他艰难寻找措辞,那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丝抽,虽然公子你身子弱,但只要好好休养,一定不会有事的,也能有椿龄之寿。不过……也就是说,公子,你只要别太操劳,别……别……”
“别受孕生产,对吗?”荣雨眠替初霁补充完这对方难以启齿的后半句。
“公子,人没事就好,你千万不要想太多了!”初霁急急安慰道。
他没有正面承认,但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当日李御医失言,荣雨眠早已想过这一可能。在他看来,原本他就很难接受身为男人怀孕生子的情况,后来愿意也只是独为了赵拓明一人,如今,他再无意为任何人生儿育女……他怀疑自己还会进行将导致自己受孕的活动——总而言之,初霁紧张害怕得不敢说出口的事情,对荣雨眠来根本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