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公子,小生恭候多时。”向文星也不问荣雨眠是否摆脱跟踪,他向荣雨眠作揖施礼,简单寒暄后,立即开门见山道:“眼下情况特殊,容我从权,还请荣公子与我找一处幽静的地方相谈。”
既然选择前来,荣雨眠自然不会因为有所怀疑而望而却步,此刻,他毫不迟疑颔首抬手道:“向公子请领路。”
向文星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随后领着荣雨眠重往茶馆而去。这家茶馆颇为雅致,其中设有厢房雅座,向文星一路将荣雨眠领到隐蔽的一间厢房之中。
两人落座后,向文星并不急着开口,在亲自为荣雨眠斟茶,放下茶壶后,他才抬头望向后者,缓缓道来:“今日一叙,我绝无试探意味,荣公子大可不必开口,只求耐心听我讲述不久之前,我的所作所为。”
荣雨眠注意到一向讲究礼仪的向文星第一次未用谦称,对方神情也有着难得的真诚。“愿闻其详。”他回道。
说是要讲一讲自己先前行为的向文星很快开始讲述,不过,道出口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当日辞镜之身世,太子殿下最大的秘密,我都曾以为神鬼不知,结果,荣公子洞若观火,一一识破。由此可见,荣公子颖悟绝伦。”说到此处,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抬眼注视向荣雨眠的眼睛,接着续道,“这令我不禁好奇,几番为晟王殿下筹谋的荣公子,当日怎可能在我面前失言,导致太子开始警惕晟王,令晟王的深藏不露,蓄势待发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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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关于向文星的疑问,真实的情况是荣雨眠“借尸还魂”才导致前后不一。不过话说回来,就结论而言,向文星却是殊途同归。归根结底,事实的确如此——
“于是,我不得不认为,睿智如荣公子,当日必然是故意在我面前暴露晟王殿下野心。”
荣雨眠不动声色听向文星道出对他来说事关重大的秘密。
向文星很快接着说下去:“荣公子请放心,如今我便是一闲云野鹤,事实真相于我已无关痛痒。只是当日,我心中有所疑惑,出于好奇,在被遣散后,便往荣公子的故乡黎阳游历而去。”
听到此处,荣雨眠不由心中一动。当日他曾提醒赵拓明不要疏忽,为堤防太子蛰伏,须密切关注向文星的动向。由此,若向文星去了荣雨眠的故乡,那么,想必赵拓明已经知晓向文星调查荣雨眠的全部行动以及结果。而向文星心中已有怀疑,要查出荣雨眠的身世疑点,自然易如反掌。
果然,只听向文星继续说道:“稍作打听便可知道,荣公子十三岁那年跟了四海杂耍团开始奔走卖艺的生活,而在此之前,曾在故乡一座收留了不少孤儿的寺庙当小沙弥。那所寺庙在五年前由于天火不幸付之一炬,寺中僧人几乎无一幸存。有几个僧人侥幸从峭壁逃脱火情,却因为跌落湍流溺亡。据说当时只有荣公子一人生还,作为家园的寺庙被毁,迫于生计,荣公子才进了四海杂耍团谋生。听了荣公子这番身世,我不由觉得巧合——荣公子十三岁前如何过活如今已无任何人证,反而言之,即便荣公子不曾是被寺庙收留的孤儿,也已然无人能够证明。”
这还是荣雨眠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身世,不过,他不得不认同向文星的说辞。想必当日的“荣雨眠”正是借着寺庙那场天火,制造了一段伪经历,掩盖十三岁前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不巧的是,”向文星沉声续道,“在我深入调查后,发现当时有个爬下峭壁的僧人死里逃生,因为失忆他未再回到寺庙,而是就近安家落户。随着时间过去,他渐渐恢复了记忆,当我找到他时,他能准确说出寺庙有几个小沙弥,分别什么年龄,是何模样。”言至此,向文星已不必赘述之后的调查结果。
无论向文星是敌是友,荣雨眠都不怎么在意被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世秘密。因为眼下,他只顾得上在意另一件事——向文星查到了什么,赵拓明便同样知晓了什么。
说了不必荣雨眠开口的向文星果然不等前者有任何反应,话锋一转,他又道,“此事是我疏忽,当日被太子遣散,我有所倦怠,行事上忘了谨慎。事实上,我该想到,纵然我不再是太子谋士,以防万一,晟王殿下自然对我有所防备。”说着,他低叹了一声,“实际,我却在见了那个僧人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跟踪。我曾侥幸希望这是自己错觉,收手后便回了皇城。然而日前,我收到消息,晟王殿下将前往黎阳……荣公子身世我不敢妄加猜测,”向文星意味深长地望了荣雨眠一眼,“但作为御影卫指挥使的晟王殿下奉皇上之命,前往黎阳,想必此事非同小可。故此,冒着荣公子可能已经被人监视的风险,我特此请来荣公子,无论如何,对于任何变数,我希望荣公子能有所准备。”
先不论向文星这番话是否为了离间赵荣二人,无论他是否还在为太子筹谋,仅仅赵拓明此行的目的地是黎阳一事,就足够荣雨眠觉察真相。
向文星不可能就此事说谎,毕竟,荣雨眠只需回府多打听一句便能知晓实情,所以,赵拓明眼下必然是去往黎阳,一如赵拓明必然对荣雨眠的身份有了相当确切的怀疑。
……这是赵拓明疏远他的真正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