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依想了想文章的内容,突然反应回来,“清初,你们不会是报纸上报道的抗日分子吧?”
清初心中一惊,面上仍挂着笑容,“姐,你想多了。”
念依语重心长的劝道,“清初,抗日那都是有钱人才能做的事情,咱们无权无势,我只求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清初笑笑,“姐,你多虑了。”话锋一转,“姐,你和姐夫什么时候结婚啊?”
念依听了羞涩的低下头,“快了,就等我们回上海了。”
清初听了笑颜展开,“姐,姐夫是真疼你,什么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你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可一定要幸福。”
“会的,会的。”念依抬头望着清初,两年不见,清初成熟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清瘦的脸庞,单薄的身子,一看就知吃了不少苦,心里酸楚,“清初,这两年,你也不好过吧。”
清初拉起念依的手,“姐,我这里有一本书。”清初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蓝皮书,上面写着“海燕”两个大字,“姐,我刚到欧洲的时候,除了水土不服,更多的是心灵上的伤害无法得到弥补,我万念俱灰,多次要自杀,那边的医生说我是得了抑郁症,陆扬一边照顾我一边还要打工,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我以前的学长,他看我这样颓靡,就送给了我这本书,他在我身边读了一遍:蠢笨的企鹅,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到悬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飞翔!我幡然悔悟,书皮上的海燕就像是一道阳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久而久之,我就又重新恢复了对生命的希望,我不要做怯懦的企鹅,我要做自由的海燕!姐姐,其实磨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意志的消沉,为什么外国人敢三番五次蹂·躏我们的国土,就是因为我们中国人缺乏精神的食粮。”
念依听了目瞪口呆,清初却是精神奕奕,双眼发光,“姐,我们中国人爱讲息事宁人,那是因为被封建势力压迫的久了,人人生而平等,我们受到压迫就要起来反抗,推倒封建主义和日本帝国主义,追求自己的幸福!”
“叶清初!我不要听你鬼话连篇!”念依气极,她最怕清初变成这样,念依眼前划过那些抗日战士的尸体,心惊肉跳。
清初蹲到念依面前,“姐,这不是鬼话连篇,只是你不肯相信,鲁迅先生为什么弃医从文?战士们为何要舍命抗日?他们不是疯了,他们是在抗争,不要压迫,不要剥削,不要战争,我们都是为了美好的将来而努力奋斗!”
“你给我闭嘴!”念依不想听她说什么压迫抗争,说她古板也好,说她封建也罢,她在北平见过太多抗日战士的惨状,她不许清初也落得这般下场。
清初并不着急说服念依,“姐姐,我问你,你为何放弃唱戏而参加抗日话剧的演出?”
“我……”念依语塞,“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清初赞赏的眼光投来,“姐姐,你真是好样的,能有这样的觉悟,我们也是一样。”清初的眼中划过一丝黯淡,“姐姐,这世上有太多叶清初的悲剧了,若是没有姐夫,姐姐恐怕也落得我两年前的那番下场了,姐,你知道吗?在我看来,有一个叶清初的悲剧就够了,我不能再让我的后代们也像我们一样活得如此卑微,想唱戏就唱戏,想读书就读书,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念依被清初的话震撼到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犹如井底之蛙一样,只知柴米油盐,不理国家大事,什么四书五经,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好像通通都是错的,念依轻轻唤了句:“清初。”
清初应了声,“其实姐姐内心深处也早就有了这么一团火,只是不敢释放出来,现如今,我就来当这火引子吧。”
宋维钧离开重庆之事很少有人知道,说是去视察,其实不过就是去探探风声,拉拢拉拢关系,是个闲差事,之所以没人去是因为这个汪倾民太难搞,宋维钧这两年一直韬光养晦,不争不抢,除了抗日,他几乎什么都不干涉,所以他也不怕汪倾民对他使绊子。
宋维钧此行只带了翠竹,睿阳也和翠竹亲近,睿阳年岁尚小,为了安全和舒适,宋维钧选择乘坐火车前往,睿阳穿着小小的背带裤,头上带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圆圆的小脸,煞是可爱,宋维钧抱着他上了火车,严邵也一同前往。
睿阳是第一次坐火车,火车刚刚开动,他就坐不住了,摸摸这,问问那,最后折腾累了,才坐到宋维钧的对面,大眼睛亮亮的,像极了清初,“爹,我们真得能找到娘吗?”
宋维钧点点头,“能。”
“那我娘长得好看吗?”睿阳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好看。”
“比翠竹姐姐还好看吗?”
宋维钧被他的童言逗笑,“好看,和睿阳一样好看。”
宋维钧到达上海时正是晚上,睿阳已经睡着,翠竹抱着睿阳跟在严邵的后边,国防部的赵队长前来接行,天色已晚,宋维钧来到住处草草睡下,第二天就是没完没了的应酬。
汪倾民十分隆重地接待了宋维钧,绝口不提往事,两人好似多年未见的旧友,宋维钧也耐心的应付他,等到忙完这边的事务,已经是七日之后了,宋维钧即刻订了前往北平最快的火车,东西都没有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