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浩土道长魔消,这些魔道宗门之所以能悄然发展至今,除了够隐秘、会躲藏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一向自诩为魔道第一宗门的北斗魔宫高调在外,扛下了大部分压力。
正是因为有北斗魔宫挡在前面,其他的魔道宗门才有机会在暗中偷偷摸摸发展,而不是被正道一举铲除掉。
如今,这面最佳的盾牌即将消散,又怎能不让其他人兔死狐悲,唯恐失去庇护后的自家宗门彻底被正道所覆灭?
晏危楼正是把握准了他们的心理,趁着这些人心神大乱的时候,阴魁门适时站出来,隐约有着想要成为第二面旗帜,继续挡在前面庇护众人的意思,便轻而易举将他们一个个钓了出来。
最后,起到关键作用的则是这三千玄甲军。阴魁门的实力众所皆知,绝不足以留下众人,这也是他们敢放心前来的原因。而这三千玄甲军就是一招奇兵。
如此一环又一环扣下来,时机,运气,以及晏危楼本身的实力缺一不可,哪怕这些魔道高手平日里小心谨慎,终究还是一脚踩入了晏危楼设好的陷阱。
不过,晏危楼当然不相信这群人会就这样乖乖听话,要是他们真的这么简单就臣服,不早就投入北斗魔宫麾下了?
好歹渡九幽还是天人呢,若是他们愿意臣服渡九幽,兴许整个魔道也不会如此一盘散沙。由此可见,这些人个个都是不甘心屈居于人下的野心家。
晏危楼也懒得和他们耗时间,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用毒蛊控制。
他麾下的几大势力中,阴魁门以炼魂御尸为主,但也有不少人精通蛊术。曾经的炼狱宗,后来更名的黄泉宗,更是有一位赫赫有名的神仙谷叛徒,一个医术不精、毒术超群的偏门人物。
当初,也正是这位神仙谷叛徒瞿方,差点把身具天人血脉的萧无义整个人都练成了一颗丹药,连无辜受牵连的“徐渊”也不放过,开口就要拿他当辅药。
易容伪装成徐渊的晏危楼本尊接收黄泉宗后,也没有杀掉这个企图拿自己炼药的家伙,反而将之暂时收容下来。
现在,就是瞿方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阴魁门的蛊物,瞿方独门炼制的植魂丹,双管齐下,立刻就叫众位魔门高手服服帖帖,不敢有半句二话。
除了简单粗暴的威胁,“将玄”也不忘给他们一些甜头,在话语中暗示自己身后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阴魁门,还有真正的大人物,大势力,足以做他们的倚仗。黄泉宗等几个小宗门也同样出来作证。
不管众多魔道高手内心深处信或不信,至少表面上他们都信了,而且一副欣喜若狂、大喜过望的样子。
见此,“将玄”面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手将这些人都放了。
这一次被“将玄”骗过来的大多只是各宗各派的高层,有宗主,长老,宗主之子……若是将这些人一起软禁,时间久了,消息传开,难保他们不会被自家宗门放弃,由其他人顶替。
只抓到这数十位高手有什么用?晏危楼想要的是他们背后的宗门势力。
因此,给他们上了双重保险后,他就将这些人都放了回去,仿佛真的只是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不想死的话,回去之后,这些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等晏危楼本尊和宿星寒二人的马车慢悠悠进入云州境内,已经有数个魔道小宗举宗迁徙,来到云州。其他宗门也都在搬迁的路上。
至于这些宗门集体迁往云州,自然是那批前来和阴魁门交流后的高层回宗之后对整个宗门宣布的决定。至于他们的决定,是宗门一致通过,还是经过一番内斗取得胜利后强制通过,其中过程晏危楼并不在意。
他只在意结果——
在晏危楼二人抵达云州首府泊阳时,大大小小二十七个魔道宗门,以及为数不少的散修高手,也都在蛊毒发作的最后日期前,抵达了泊阳城。
在这里,这些人终于见到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让阴魁门、黄泉宗等数个魔道势力早早暗中投靠的尊上。
泊阳城外,齐王府别业。
这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园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分布井然,不少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花在此争相盛放,草木芬芳怡人,放眼望去,山水意境极佳。
只不过,此时这座园林中却聚集着一群从卖相上看便穷凶极恶的魔道之徒,生生破坏了原本如诗如画的风景。
“将门主,你之前不是在诓我们吧?阴魁门真的找到了大靠山?”
一群魔道中人聚在一起,画面自然不那么和谐,其中一些人甚至还曾结有仇怨。有人稍稍多等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便大着嗓门问道。
“说实话,反正我们现在都中了蛊毒,生死也不过就是你一念之间。你实在没必要故意诓我们,我们也不敢反悔。”
之前“将玄”说背后还有别人,他们其实是半信半疑的。总觉得这个只是把他们骗来,让他们心甘情愿出力的借口。
毕竟,三大皇朝都排斥魔道,偏向正道。在场众人实在想不出,还有哪方势力敢冒着得罪三大正道圣地的风险,接收一群魔道之徒。
——其实这也是碧落天的锅。千年前,人间皇朝对正魔两道并无偏向,甚至有意在江湖中寻找制衡。但碧落天却一手引导大幽分裂,生生葬送了一个皇朝。作为后来者的大雍、东黎、北漠三国,又怎么敢放任魔道壮大,难道不担心他们成为下一个大幽?
哪怕正道势力再嚣张,他们追求的也只是超然人间的地位,可比魔道一动手就让人间皇朝改天换地要好多了。
对于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在座之人心知肚明,哪怕他们依约来到云州,还听“将玄”说,齐王愿意接纳众多魔道宗门,他们也不敢相信。
强如三大国都如此忌惮魔道,小小齐国难道还有比三大国更强的胆量?
坐在左侧第一位的“将玄”只轻轻笑了笑,侧头看向某个方向:
“放心,我可没有虚言诓骗你们。看,人这不就来了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一者神清目朗,恣意潇洒;一者容色如霜,不染凡尘。两人相携而来,看着便赏心悦目。
一袭黑衣,容貌冷峻的少年抬步走到主位上坐下,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有种浑然天成的气度。
“诸位,我来迟了。”
他微笑环顾一周,在场众多魔道高手的气势,竟被他一人压下。
好歹也是曾经屠戮神州百宗,杀的正魔两道血流成河的人物,这样的场面对晏危楼来说只是小意思。
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外放的杀气,看上去如此平易随和又无害。他唇角甚至含着一抹笑,眸光湛若清池。
但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就像是一群鬣狗中突然来了一只狮王,哪怕这狮王只是安静假寐,优雅踱步,没有半点攻击意图,但那来自掠食者天生的压制也足以让原本吠吠不已的鬣狗陷入安静的缄默,将身子缩进草丛里。
这些在无数次危险边缘翻滚过来的魔道中人,往往比那些被师门呵护长大的正道少侠敏锐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