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瑜的视线从俄罗斯方块上移,逡巡了一番我的胳膊,再上移,认真地打量我的脸。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如同她那些变卖家财陪她浪迹天涯的臣民一般,堕进她的眼涡。
她画了深重眼线,那一笔像是勾进我的心窝,从此旁人这般妆容再逃不过风尘之色;她的眼神却保存稚子般的清澈,仿佛月夜一汪幽泉,未曾受过俗世纷扰。
那一抹琥珀色中,映出我呆呆的脸。
“你好,我是黎家瑜。”
我并没有反应。
老麦轻咳一声。
她摸摸光洁的额头,笑道:“怎么了,有东西吗?”
我六魂七魄回归,赶忙摇头。
她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理了理袖口,方抬头对向老麦,老友一般拍拍她的肩,道:“新年快乐咯。”
说罢,她转头朝我伸出右手:“交个朋友。”
天知道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十七年老父老母加上老麦的谆谆教诲此刻尽毁,只晓得两只手紧紧握上去,话都讲不出。
黎家瑜的手指修长,手心温热,握上去非常舒服。
她稍用力,方抽出手,不甚在意笑道:“vip区尚有空座预留,两位今晚若无其他安排,不妨同我迎接新年。”
老麦并未等我回应,即刻表示荣幸之至。
我从未如此崇拜亲爱的姑妈。
1999年的最后一夜,我坐在九龙油尖旺区红磡畅运道9号的人海中,台上是本港万人景仰的神祇,我们一同,伴着世纪末的钟声,迎接2000年。
我十八岁了,入行第二年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