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长公主对秦王道:“蒋将军才入城便来了王府,还是先到堂上坐下,用些茶饮,聊为接风。”
秦王颔首,请蒋亢入内。蒋亢让了让,也不多推辞,与众人往堂上而去。
如我先前所言,秦王果然将我安排在了他的下首,位置在大长公主和桓肃之上。
我坐下之时,发觉好些诸侯朝我看过来,有的目光疑惑,有的不满。
不过比我更惹人嫌的,显然是蒋亢。秦王将他待为上宾,才坐下,便已经有人面露不悦,其中脸色最不好的,是汝南王。
“今日孤邀诸位到此,乃是为了共商围剿兖州叛军大计。”秦王道,“诸位有何良策,可畅所欲言,不必忌讳。”
大长公主微笑不语。
桓肃道:“殿下所言极是。济北王等一众兖州诸侯,滋扰豫州久矣。诸位王侯念在同宗情分,又兼朝中无主,恐伤了和气不利天下安定,一再忍让。当下圣上在扬州临朝亲政,秦王奉圣诏光复雒阳,济北王等人仍执迷不悟,便是天下共敌,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有明光道义士与我等结盟,以掎角之势合击,必可一举将济北王击溃,光复兖州。”
这话出来,有人颔首,有人则无动于衷。
“靖国公所言甚是。”一人冷笑,“不过孤有二事不明,欲向这蒋将军询问清楚。”
我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汝南王。
他不紧不慢道:“其一,孤听闻明光道奉前朝余孽为教主,如今却要归顺朝廷,不知归顺之后,是奉圣上为尊还是要奉那前朝余孽为尊。”
这话出来,不少人颔首赞同。
“其二,则是明光道与匪首夏侯衷勾结之事。”汝南王道,“夏侯衷在豫州作恶多年,明光道与其为伍,便与匪类无异,我等天潢贵胄,岂可因此污了声名。”
这位汝南王,是去年新继位,老汝南王正是因为不自量力地带着三千兵马讨伐夏侯衷,兵败时中了箭,死得相当窝囊。当然,老汝南王在夏侯衷手上吃的亏不止这一件,他们交手多年,老汝南王每次都败得灰溜溜的,一度在雒阳传为笑谈。汝南国在夏侯衷那里失尽了面子,自是不共戴天。明光道虽然不曾打到豫州,但与夏侯衷确实有来往,汝南王如今见了明光道的人没有好话,也确在情理。
秦王曾说豫州诸侯与明光道尚无仇怨,看来并非确实。夏侯衷在豫州流窜多年,为其袭扰的诸侯国不少。汝南王话才说完,身旁便响起了些附议的声音,场面颇有些尴尬。
蒋亢的脸上仍平静,却看向秦王。
“秦王殿下,”他正色说,“在下今日来,是为了与殿下共商讨伐济北王的大计。若诸侯皆以汝南王之言为成见,商谈无益。”
“无礼。”对面一人呵斥道,“一介毛贼,也敢在这庙堂上放肆!”
秦王看向那人,沉下脸。
“众卿今日来此,皆为共商国是。”他说,“望诸位同心抗敌,莫执着仇怨。”
“殿下所言甚是!”沛王附和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未说完,汝南王“哼”一声,看着秦王:“秦王平定雒阳之后,麾下辽东兵马,加上雒阳的北军及收编部众,可有二十余万,加上豫州兵马,就算那济北王就算号称三十万也无济于事,平叛之事,若要借这些乱臣贼子之手,莫不怕为天下人耻笑!”
话音未落,蒋亢已经从席上起身。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只见他走到秦王案前,向秦王一礼。
“秦王殿下,”他冷冷道,“某本以为此番议和乃有联手共识,如今看来,却是多想了。诸位慢议,某先告辞。”
说罢,他再礼,拂袖而去。
“狂妄之徒!”汝南王骂道。
其余诸侯亦议论纷纷,堂上嗡嗡一片。
我没理会他们,只看向上首。
秦王看着蒋亢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离他不远,大长公主正在喝茶,眉眼平静,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鹅仍然有些忙,只能把这章补全~
祝各位小仙女鼠年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想美会变美,想有钱就会有钱!
第320章 议和(下)
看着这般场面, 我心中长叹。
先前秦王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说豫州这些诸侯与明光道可和谈,如今看来,汝南王和蒋亢一人一巴掌, 都当面抽在了秦王的脸上。
只不过秦王到底威仪仍在, 并未因得这番风波而失了场面。他坐在上首,没有说话,倒是堂上的沛王等人一个劲地埋怨汝南王不该如此冲动。
我瞥着秦王脸上那强作镇定的神色,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当下闹成这样,议和自然没了后续, 众人不欢而散, 堂上只留下了秦王、大长公主夫妇, 还有我。
“这汝南王, 当真莽撞。”大长公主叹口气,皱眉道, “妾早劝他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他答应得好好的,不想如今又做出这般事来。”
“这也不能怪他。”桓肃道, “他父亲灵王才过身半年, 正是哀恸之时。其实也不止是汝南王, 方才殿下也看到了,这堂上的诸侯,虽都愿意合击济北王, 但多与明光道之流不两立,这议和之事,只怕艰难。”
秦王没有言语,沉吟片刻,看向我。
“云霓生,”他说,“你有何见解?”
我料到他会来问我,道:“由方才可见,明光道本有合作之意,阻碍着,乃在豫州诸侯。”说罢,我看向大长公主,“自东平王作乱,大长公主和靖国公便在豫州经营,对豫州诸侯知之甚深。若要劝服诸侯,只怕还须二位出力。”
大长公主看着我,片刻,莞尔。
“此言确实。”她缓缓道,“不过妾以为,要解决济北王,并非只有合击一途。”
“哦?”秦王道,“皇姊有何良策?”
大长公主道:“良策无多,不过是人情罢了。子启,济北王虽强横,到底仍是宗室,你我须得唤一声叔父。有这情分在,关起门来便还是一家人。当下之势,与半月前已是全然两样,子启得了雒阳,济北王反倒四面被围,危如累卵。济北王先前起兵,不过是为了争一时意气,如今赵王已经伏法,子启也算给了济北王一个台阶。”
秦王看着她:“皇姊是说,与济北王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