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果然是往藏书阁而来的。为首者是个中年妇人,看上去穿戴甚为讲究,不似仆妇。旁边提灯笼开道的是两个男仆,还有几个婢女,手中拿着包袱和瓶瓶罐罐,中间拥着一个年轻女子。
我躲在花丛里,仔细窥觑。
借着灯火光,只见那女子生得很是娇美,却哭哭啼啼的,我见犹怜。
中年妇人带着她走到藏书阁前,一边让男仆将锁打开,一边对女子道:“此处是主公的书斋,内有居室,你可暂宿此处。”
女子低泣着,谢过妇人。
妇人叹口气,道:“这几日主公宿在宫中不回,夫人心中不喜,故是脾气暴烈些。你且在此处住几日,待夫人气消了,也自会让你回去。不过你须得谨记,日后在夫人面前,定要恭顺小心。
唉,我等做妾的,都是过来人……”
女子唯唯诺诺,说着话,众人进了书斋里,便再也听不清言语。
我躲在花树丛中,皱了皱眉。虽然还想再探听详细些,但很快便到四更了,我背上包袱,悄悄离开。
第38章 曹叔(下)
那个叫伏姬的女子, 正是那几个家人们嘴里说的, 荀尚新纳的妾侍。各府中的八卦,自是各府中的仆婢最了解。我给一个荀府的厨妇算命的时候,她绘声绘色地跟我说了此事。
与那夜见闻不差,她真的是在藏书阁里住了下来。并且, 似乎还要住上一段日子。
荀尚的夫人邓氏出身将门,一向不太好惹。伏姬荀尚一个旧部送来的,据说荀尚一见就甚是喜欢, 爽快地收下了。邓氏虽不高兴, 但太子监国以来,荀尚日日忙碌政务,甚少回家,倒也相安无事。但就在那日,荀尚突然让人来府中, 要把伏姬接到宫里去伺候。邓氏勃然大怒,将来人骂了一顿, 赶打出去。又迁怒伏姬,要将她拿到人市上卖了。
荀尚一向惧内, 被邓氏闹了之后,没有再派人来,却吩咐两个妾安抚邓氏,将伏姬留住。二人夹在中间, 没有办法, 只得一边劝邓氏, 一边将伏姬安置到远离邓氏院子的藏书阁里,以待事情好转。
我听着这话,心中纠结万般,只叹前途曲折。
伏姬在那藏书阁中住下,便相当于这藏书阁夜里也有了看守,接下来,我下手便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无名书中有药部,乃是祖父最爱,翻阅最多。
而我带出来的那几本,正有药部。我拿出来翻了翻,未几,翻到了一剂迷烟的配方。此药祖父也配过,乃是为了遇到危险时防身,效用确实不错,能让吸入者昏睡到第二日午时。我如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继续偷书,便也只好用上此法了。
幸而当日午后,公子受太学博士崔珙之邀,去太学观看新修缮的石经。我打定主意,中途借口为书斋治秋虫买药,到药店里把迷烟的药方配齐。
天气甚好,虽有阳光,却干爽不热。车夫在门前备好了车,我随公子出门,坐到车上。
马车辚辚走起,离开桓府。
这附近都是宗室贵胄所居,无甚闲人,行人也少,街道甚为安静。
所以,当我听到有人叫卖桃子,甚觉突兀。
“脆桃一斤三钱,包甜包脆!郎君,来买些吧郎君!”
我听到这声音,一愣。
车外,随行的家人不耐烦地驱赶:“走开走开!谁要桃子?到大市去卖!”
我忙撩开车帏一角,朝外面张望。
只见一人手里挎着篮子,一边赔着笑一边走开,嘴里继续喊着:“槐树里曹三娘家脆桃,包甜包脆!”
“何事?”公子问道。
我放下车帏,坐回来,道:“无事。”
虽神色平静,心中却如有风浪在翻滚。
那是曹麟。
不想过了两个月,他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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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配药,马车又走了一会,我对公子说我腹痛,要回府去。
公子讶然,道:“如何痛法?要请医么?”
我皱着眉说:“无妨,只是有些不适,我自回去歇息便是。”
公子道:“我让车夫转头,且送你回府。”
我忙道:“不必劳烦,此处不远,我走回去便是,崔博士还在等候公子,去迟了失礼。”
公子不以为然:“不过区区路途,有甚耽误。”说罢,吩咐车夫转头。
曹麟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下了车,与公子别过,回到府中。待公子的车马走远,我见无人注意,从一处偏门走了出去。
槐树里在西明门附近。
我到了之后,四处打听卖桃的曹三娘,皆是无果。
“那位郎君。”忽然,路边树荫下一个乘凉的闲人看着我,说,“你找卖桃的曹三娘?”
我说:“正是。”
他将我上下打量,片刻,起身道:“我知晓,随我来。”
此人容貌全然陌生,我虽跟在后面,将信将疑。心想这人也不知什么来路,曹麟不知又鼓捣些什么名堂。
不过他此番的落脚之处倒是比上次的看着舒服多了,四周屋舍整洁,看着都是良家。那人带着我走进一处巷子,在一间小院前停下,敲了敲门。
没多久,门打开,而开门的人,正是曹麟。
那引路的人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