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另选了一条小路,登上去后,恰好能透过稀疏树木,看清下方的动静……邪门动静。
因此时雨已经停歇,所以火把又重新燃烧起来,山道上估摸有三十余人,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而被火把同时照亮的,还有一匹纸扎大马,纸人穿了新郎官的衣服,涂出两坨红彤彤的面庞。喜堂也早已布设好,就在山坳下的土坑内,燃两支龙凤红烛,风吹来时,纸钱飘散漫天。
长右将那尸偶从肩上卸下来,装进了一口捆着红绸的棺材中。唢呐与锣鼓同时响起,喧闹的声音回荡在深山中,分明是喜庆的调调,但配上此等诡异画面,只教人毛骨悚然。
配阴魂这种事,官府虽明令禁止,却始终未能彻底截断。不过寻常百姓大多是买一具尸骨合葬,像这种特意花费重金,请巫师预先制成偶的,倒的确不多见。
长右的两名小童也在,唱念一番后,便填坑埋土,算是完成了这桩“婚配大事”。人群里有一个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应当就是主人家,对长右千恩万谢,似是极为尊敬,连离开时,都躬身请他走在最前头。
山道湿滑,众人走得很慢。其中一名灰衣小童被挤到道边,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惊呼一声,竟是“骨碌碌”滚下了山。
“啊呀!”中年男子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命家丁举着火把去寻,可那滚落之地山高林密,又陡峭得很,三更半夜哪里还能看到人影,便担心道:“这下头可是蟒河啊,倘若真跌进去,那还得了?阿福,快,快回府中多找几个人,回来仔细搜搜。”
长右看着那黑漆漆的深渊,面色如铁,骂了一句,废物。
……
外头的声音闹哄哄远去了。
季燕然道:“别想了,他们不可能找得到你。”
坠山小童被缚住手脚,嘴也堵着,满眼惊恐。他身形瘦小,梳起发髻时,看着便分外像孩子,只有凑近才会发现,这哪里是小童,倒更像是……成年后的侏儒,皮肤粗糙黝黑,腰里挂着一个透纱布袋,里头是两只乱爬的大秋娘。
季燕然问:“吃过吗?”
侏儒连连摇头。
季燕然扯出他嘴里的碎布,将那红蜘蛛丢进去一只,下巴重重一磕:“什么味道?”
侏儒双目圆瞪,连叫嚷都顾不上了,拼命将那半只残骸吐出来,白着脸哆嗦道:“甜……甜的,酸甜,好汉饶命,饶命啊!”
季燕然未发一言,重新堵住他的嘴,拖着出了山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