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的肯定和鼓励,总能抚慰林知夏的心绪。
周一早晨,林知夏充满干劲地去上班了。她在办公室里忙活一个上午,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她回应道“请进。”
徐凌波猛然冲向林知夏的办公桌“林老师,师姐在实验室和曲老师吵架了”
徐凌波所说的“曲老师”,正是那位名叫曲宗义的教授。
先前,林知夏的学生想借用曲宗义的实验室,他百般推辞。后来,林知夏找他商量过一次,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没想到又横生枝节,牵扯出另一桩麻烦。
林知夏火速赶到实验室。
她吃了一惊。
曲宗义堂堂一介“学科带头人”,经常在学院大会上展现儒雅随和的风采。而现在,他就站在实验室门口,沉声怒斥方怡雯“行了,你别说了。”
方怡雯面无表情地耸肩。
曲宗义眼角余光瞥见林知夏,稍微拔高了讲话的声调“你导师为了你,提前打了招呼,说你来做实验,不会干扰别的学生”
方怡雯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干扰你的学生,是你学生做实验的速度太慢,我指导他们正确的使用方法,就有一个女生嗷嗷地哭了,眼泪哗啦啦的。讲真,曲老师,你们组这一批硕士生和博士生的心理素质都不行。”
曲宗义的脸色难看至极。
徐凌波插嘴问了一句“师姐,你是怎么指导别人的”
方怡雯扭头见到他,还挺高兴,如实转述道“我说,你们这群人啊,在做实验之前,有没有看过仪器的使用说明书那些设备不难用,动动脑子吧。数据弄不出来,论文写不出来,天天杵在这儿,啥事不做,暴殄天物啊”
今天中午,徐凌波来给方怡雯送午饭时,就听见实验室里杂声不断。他担心方怡雯会被曲宗义痛骂,赶紧去找林知夏救场,怎料,方怡雯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吃一点亏。
徐凌波拽了拽她的袖子,有些窘迫地提醒她“师姐,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你来人家实验室,要笑脸相迎,多讲笑话吗”
方怡雯格外坦然“笑话,我也讲了。”
徐凌波洗耳恭听。
方怡雯自己先想了一遍,忍不住“哈哈”地笑了笑,随后才揭秘道“我说,你们来到实验室,深刻理解了qq、微信等手机软件的操作技巧,学会了电脑显示屏和主机的开关方法,熟练掌握了实验室器皿的清洗和贮存”
林知夏听完这一番对话,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曲宗义不愿意把实验室借给方怡雯他不是不愿意借实验室,他是不想让自己的整个课题组与方怡雯产生任何牵扯。
原来如此
林知夏默默叹息。
在林知夏的面前,方怡雯没有任何攻击性。随着林知夏与她的交往加深,她对林知夏越来越佩服,各方面的表现越来越乖,都快赶上詹锐了。
而曲宗义早已忍无可忍。
他朝着自己的学生挥了挥手,转头看向林知夏“情况你也了解了,林老师,我长话短说,这个月我比较忙,要改基金标书,组织交流会,还要带博士后,实在没空去查学生的岗方怡雯总共要用四天的实验室,咱们现在商量好,只要实验室里有人,就让她等一等,您看行吗,林老师”
林知夏还没作声,方怡雯又问“假如房间里本来没人,我进去做实验,做到一半,你的学生出现了,我怎么办”
曲宗义抬手摘下眼镜,手背按了按眉毛,缓声说“我的学生,没道理会来干扰你。”
“你错了,”方怡雯据理力争,“你去看看监控。”
曲宗义推高了鼻梁上的银框眼镜。
方怡雯还在纠正他的措词“你是理工科的教授啊。你看完事实,再做推论,做推论不能用没道理,要用可能、或许,你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就别用绝对的语气。”
此前,曲宗义曾经亲耳听见方怡雯毫不留情地贬低他的学生,当场骂哭了一个压力比较大的女生,他作为导师,简直不堪其扰。他甚至怀疑,方怡雯的前任导师就是因为受不了她,才跳槽去了别的大学。
也不知道林知夏能忍受她多久。
曲宗义试着圆场“行了,我不说了,让林老师来说吧。”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再过十分钟,我要去另一栋大楼和副校长开会。”
林知夏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曲老师,不如这样吧,我们都让学生在实验室里保持安静,不打扰别的同学。方怡雯已经做了一整天的实验,再过三天,她就能完成模型检测,不再需要特殊设备。”
“是啊。”方怡雯附和道。
曲宗义正要反驳,林知夏就抬起头,与他对视。她的态度有些强硬,眼神也与往日不同。曲宗义沉住一口气,后退一步,勉强忍让道“那就麻烦林老师你来监督了。”
“曲老师客气了,”林知夏格外礼貌道,“感谢您的关照。”
曲宗义闷咳一声“学生们,该学的东西不能不学。”
曲宗义所讲的“该学的东西”,大概是指“如何待人接物”。可惜他没空拓展这个话题。他和林知夏闲聊两句,就匆匆忙忙地乘坐电梯离开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林知夏、徐凌波、方怡雯三个人。
徐凌波蔫了吧唧,方怡雯低头不语。
林知夏看着他们,轻声问道“吃过午饭了吗我请你们去教师食堂吃饭吧。”
徐凌波很卑微地说“不了不了,谢谢老师。”
方怡雯也说“我书包里有一个肉夹馍,一颗茶叶蛋,还热着。”
她拉开书包拉链,把肉夹馍和茶叶蛋拿出来,捂在手心,手心便微微发烫。她咬了一大口肉夹馍,又端起一只表层掉漆的保温杯。
林知夏顺手帮她拧开杯子,还将杯沿递到她的嘴边,她略显迟疑地饮下一小口热茶,林知夏悄悄地问她“你为什么会在实验室和他们吵起来”
徐凌波嘟囔一句“还能是什么我师姐情绪迟钝”
林知夏侧目看他一眼,他咬住嘴唇,不再发声。
方怡雯抹了一把嘴,淡然道“我一开始没讲话,两个男生站在我背后闲聊,聊起老弱病残组的那个笑话,你们都听过吧。”
林知夏记得很清楚。曲宗义的学生曾经用“老弱病残”来称呼林知夏的课题组方怡雯老,詹锐残,徐凌波弱,林知夏有病收了他们三个。
“你生气了”林知夏惊讶道,“我以为你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