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她不敢说,得了黄菁菁厌恶,没准轮到他们被扫地出门。
黄菁菁擦着额头的汗,冷眼道,“就你会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分家,明天就分。”范翠翠市侩,和周士武不相上下,她站起身,“往后谁要不想在家里待了心平气和的提出来,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心底有数,谁要学老四撒泼,下场和他一样。”
丢下筷子,黄菁菁斜了眼范翠翠和周士武,警告之意慎重,她巴不得他们喊分家,只要别学周士义。
分家后就没各种糟心事,她乐得清闲自在。
少了两个人,周家气氛诡异了两日,黄菁菁看不过去,大年三十,她亲自下厨做了道红烧肉,家里红糖珍贵,黄菁菁却没节省,估摸着量该用多少用多少,熬了两个时辰,肉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甚得大家喜欢,尤其三个孩子,吃得满嘴油腻,直呼好吃。
两斗碗红烧肉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油,范翠翠意犹未尽的盯着斗碗,伸出手把斗碗挪到自己身边,顺势将碗里的油倒进自己碗里,“油里有红糖别浪费了,我拿它泡饭啊,娘要不要?”
黄菁菁减肥,哪敢吃油,“你吃吧。”
范翠翠怀着身孕却没长肉,和刘慧梅比就有些瘦骨嶙峋了,黄菁菁不至于为难个孕妇。
范翠翠倒了一半,剩下的倒进桃花碗里,桃花咧着嘴大笑,边搅拌碗里的饭边道,“娘,我还要吃碗饭。”
范翠翠拿起她的碗去了灶房。
栓子和梨花羡慕,眼巴巴的望着剩下的斗碗里的油,刘氏尴尬,给两人各夹了片腊肠,“栓子和梨花吃这个啊,你们不是最喜欢腊肠的吗?”
两人摇头,梨花才三岁,不如栓子会控制情绪,手指着斗碗了的油,糯糯道,“娘,我要吃油泡饭。”
刘氏摸摸她的头,哄道,“梨花吃了好多肉了,奶没怎么吃呢。”
黄菁菁一噎,刘氏的意思她不吃肉就是为了点油,说实话,她不喜刘氏这种软柿子,平时硬气不起来就算了,在儿女跟前也这样,哪比得上范翠翠干脆,她把斗碗推到梨花面前,“她要吃你给她吃就是了,难道我还要跟孩子抢东西吃?”
刘氏脸色微变,忙不迭摇头,小心翼翼捧着碗,给梨花倒了点,给栓子倒了点,端着米饭进屋的范翠翠正好见着,“还有剩呢,你们不吃就全给我了啊,我把碗清出来好洗。”话完,把米饭递给桃花,伸出了手。
黄菁菁一个冷眼甩过去,范翠翠悻悻然抽回了手,小声嘟哝道,“以为大家不吃我才吃的呢。”
“我是短了你的吃的还是怎么,为了点油汤就要闹是不是?”
饭粗催稳着自己的碗,急不可耐的刨饭,含着满嘴饭,含糊不清道,“不是,随口说说的。”
因着一顿饭,家里恢复了生机,总体来说,这个年很平静很快乐,初二是拜年的日子,儿媳都要回娘家,黄菁菁早准备了礼,均分成三分,把刘氏的那份留了下来,刘家的情况她是不会让刘氏回去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刘老头无所不用其极,不知又给周士仁和刘氏挖了什么坑,她直接开口要刘氏留下,“你们都走了院子里的鸡没人喂,刘家离得近,栓子娘留下。”
周士文插话,“娘,我留在家喂鸡,让三弟三弟妹去刘家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士文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而提着礼的刘慧梅脸色一白,抬眉望着周士义,欲言又止。
黄菁菁心底无奈,她不可能向着刘慧梅,但又不想周士文闷闷不乐不开心,思索片刻,折中道,“你过几天就要去镇上了,亲家离镇上近,你和你媳妇就那天再去刘家拜年吧?”
周士文没意见,刘慧梅再不痛快也没法子。
回到屋里,刘慧梅的脸就拉了下来,“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过了?”
周士文坐在凳子上,目色沉沉,“当年媒人说媒时把家里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你若不应又何必嫁过来。”
刘慧梅心头委屈,眼眶一热落下泪来,“我不是不孝顺娘,分家后她跟着我们过日子我会把她当亲娘供着,但她偏要把你们拽在手里,你一个月的工钱一百五十文,还成谁都是份体面的活计,可结果呢,娘要给四弟还债,要给二弟三弟养孩子,我们自己呢,娘在家里衣食无忧,我们在镇上过的什么日子?”
镇上花钱如流水,再省吃俭用都存不起来银钱,家里的日子慢慢宽裕了,他们呢,他们以后的孩子呢,刘慧梅不认为自己错了,她要黄菁菁分家,往后各房过各房子的日子,黄菁菁不肯,硬要拖着一家子凑在一起,黄菁菁手里有钱了,她呢?
“你瞧瞧你的穿着,再看看二弟没和三弟妹,我不认为你在镇上过得差。”周士文受东家重视,偶尔会有打赏,遇到慷慨的客人也会打赏,他每个月的工钱不只一百五十文,他不计较银钱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数。
刘慧梅泪眼婆娑,“是,我承认我的日子比她们好,但跟镇上的人比呢,前两年我就让你和娘说攒着钱在镇上买宅子,以后搬来镇上,娘呢,把手里的钱买了地,不惜借钱都要买地,你在镇上做了这么多年,连最差的宅子都买不起。”
周士文端着水壶倒了杯水,“原来你计较的是这个,所以扣着家里的钱不给娘是吧。”
他每个月的工钱全交给刘慧梅,让刘慧梅转手给黄菁菁,结果上个月没给,要不是黄菁菁在镇上住的好好的突然说要回来,什么话都不肯多说,他心里起疑向邻里打听,才知道黄菁菁和刘慧梅为钱的事吵架,上个月的钱刘慧梅没给黄菁菁。
“她开口就是钱,这几年从没想过我们的处境,你在铺子受人奚落,和人打架斗殴他通通看不到,她不心疼我心疼。”刘慧梅动了情,哭得梨花带雨,周士文蹙眉,“所以你就不给娘钱?”
刘慧梅不吭声,周士文又问,“那些钱借给刘桩买宅子了吧。”
刘慧梅浑身一僵,周士文料想如此,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聊,“我和娘说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娘不会计较的。”
黄菁菁当然不会计较了,因为她不是原主,听完周士文的话,她不以为然道,“你们在镇上花钱的地方多,没有的话不用往家里送,我手里有钱呢。”黄菁菁想问刘慧梅和他的事,怕他不痛快,踌躇半晌皆都开口,反而是周士文主动说起,“她眼皮子浅,被镇上的花花绿绿迷了心,我和她聊聊,若不行的话和离算了。”
他对婚姻没多大的执念,合则成,不合则散,像他娘年纪轻轻死了相公不也把他们养大了?
“想清楚了?”黄菁菁也觉得刘慧梅碰不上周士文,但两人夫妻多年,和离兹事体大,若不是一方有问题,和离的话不太可能。
周士文点头,“想清楚了。”
从黄菁菁骂他去学堂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他的媳妇可以不漂亮可以不聪明,但必须孝顺他娘。
黄菁菁看出他的想法,低声道,“你别苛刻了,我一大把年纪了,用不着考虑我。”
周士文笑而不语。
不知怎么回事,黄菁菁在周士文面前会感到放松,说话做事不由自主柔和下来,说了会话,屋外有人喊,黄菁菁听着声儿觉得耳熟,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以为是找栓子滑雪的,她扯着大嗓门喊道,“栓子,栓子,有人找你去滑雪。”
语声一落,对方慢悠悠走了进来,黄菁菁升看清来人,不由得涌上不好的感觉,从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问道,“刘冲,你怎么来了?”
刘冲不如上回避如蛇蝎,胆子大了许多,指着西边屋子道,“奶奶,我爷差我来问问,怎么不见姑姑和姑父回家拜年?”
刘氏推开西屋的门出来,见是刘冲,眼角堆满了笑,“冲子,进姑姑屋里,栓子和梨花在炕上玩呢。”
刘冲不好意思的摇头,“姑,爷来了,在门外等着呢,你要不要出去和爷说说话?”
黄菁菁眉头紧锁,面色紧绷,尖酸刻薄道,“你爷来做什么,还嫌丢的脸不够大是不是,大年初二跑到我周家来闹,真以为我一个寡妇当家不敢吱声?”
刘冲被黄菁菁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回头望了眼院门,不知所措的搅着衣衫,然后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小着声道,“爷找姑爹说事,姑,姑爹在家不?”
黄菁菁警钟大作,倏然想起一桩事来,厉声道,“不在,大年初二来周家,你问问你爷是不是准备给我拜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