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坐下。」卫长指着主位,就命婢女进来伺候。
太子见状,只能伸出手洗手,净面。待他洗漱好,卫长公主的家奴就把菜和饭端上来了。
有烤牛肉,煮羊肉、鸡肉以及煮白菜,看似有荤有素,然太子刘据夹一块羊肉放入口中,顿时觉得又腥又腻,忙不迭扒一口米饭。
卫长公主一见刘据大口吃饭,脸上露出笑,问道,「很好吃吧?」
太子刘据险些呛到,因嘴里有饭,口不能言,便点点头,饭咽下去才说,「挺好吃的。」手中箸转向烤牛肉。
牛肉入口,太子顿时觉得又老又塞牙,不如他宫中做的嫩,好在没腥味,「这个也挺好的。」
「别只吃肉啊。」卫长冲刘据身后的婢女使个眼色,婢女就给刘据倒一杯酒。
公主府里的酒和宫里的差不多,刘据喝一口甜酒,吃一口羊肉或者牛肉,非但没有觉得酒配肉,越吃越香,反而十分腻歪。一大碗米饭吃完,方几上的菜还剩一大半。
刘据放下箸,对公主说,「阿姊,孤吃好了。」
「怎么才吃这么点?」卫长关心道,「是不是饭菜不合口?」
太子刘据很想点头,是的,「不是的。孤平日里吃饭不饮酒。」但他喝汤,「今日饮酒,菜就吃不下去了。」
卫长这几年没和刘据在一块吃过饭,不疑有他,便说,「我府里有几个讴者,要不要她们出——」
「不用了。」太子没容她说完就道,「孤下午还有事。阿姊,孤得回去了。」
卫长先前看到太子从城外拉来许多东西,刚才用饭时她又问一遍车上拉的何物,太子不说,卫长没再问,以为和那车东西有关,也就没再挽留。
太子上了马车就吩咐驭手回宫,到长秋殿刘据就问门房,「太子妃用饭了没?」
「太子妃正在用。」门房答道。
太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去给孤拿双箸和碗。」说完往正殿去。进去见史瑶坐在主位上用饭,也没命宫人铺席,直接坐在史瑶身边,「孤就知道你还不该吃好。」
「公主没留殿下用饭?」莘墨走后,史瑶就打算吃饭,一想到汉朝人宴客有个臭毛病,喜欢让艺伎唱歌、跳舞、舞剑之类的,而这些艺伎无一不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史瑶担心太子看得高兴,带两个回来,哪还能吃得下去。直到未时,饿的肚子咕咕叫,史瑶才令宫人摆饭。
太子:「阿姊家中的饭菜不好吃。」说话间看到碗里的红肉,「这是羊肉还是牛肉?」
「葱爆牛肉。」史瑶道,「太官令早上送来一块牛肉,十来斤的样子,妾身以为殿下会回来,就令厨子炒四斤。」
太子眼中一喜,道,「这么说来庖厨里还有?」
「还有一碗。」史瑶话音一落,小宫女把端着方几和碗箸过来了。
太子命她们把庖厨里的饭菜端出来。
在卫长那里吃了米饭,太子就没吃饭,喝着汤吃着肉和菜,一大碗牛肉愣是被他吃光了。史瑶惊讶,「公主没留殿下用饭?」
「我吃了一碗饭,喝点酒。」太子道,「我的食量你又不是不知,那点东西也就垫垫肚子。」
太子正长身体,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哪怕晌午吃撑着了,到了晚上还是会饿,史瑶倒是没怀疑他的话,「阿姊怎么突然想到邀殿下去她府上吃饭?」
「你不说我险些忘了。」太子说着话手中箸伸到史瑶面前,夹走一块金黄色的肉放入口中,不禁睁大眼,「这是什么肉?」
史瑶:「油炸鸡胸脯肉。」
「这个好吃。」太子冲史瑶努努嘴,「看在这个肉的份上,你老实交代,孤不跟你计较。」
史瑶楞了一下,道,「没头没尾的,殿下叫妾身交代什么?」
「交代你瞒着孤的事。」太子边吃边说,「和阿姊以及栾大有关。」
史瑶心中一突,佯装镇定,笑着问,「殿下听阿姊说了什么?」
太子又夹一块鸡肉,睨了她一眼,道,「你比阿姊厉害,孤都没问,阿姊的脸色就变了。你居然还能当做不知道的样子,这么厉害,孤以前为何就没发现呢。」
「那是因为殿下没用心。」史瑶道,「殿下用心了自然能发现。」
太子嗤一声,「孤就听你胡扯。」说着,把史瑶面前的鸡肉端过来,「爱妃啊,孤现在问,你不说,等以后孤查到了,别怪孤对你不客气。」
「太子不信妾身,尽管去查。」
太子又看她一下,「孤想查,明日就能查出来。」咽下嘴里的鸡肉,又说,「阿姊那人胆小怕事,只要孤跟她说,有关栾大的事你都对孤说了,信不信阿姊会把她知道的全告诉孤。」
史瑶脸色微变,「既然殿下能查到,为何还要问妾身呢?」
「你给孤做了这么多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太子指着面前的盘盘碗碗,「所以孤想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己坦白。」
史瑶莫名想笑,道,「妾身是不是还得谢谢殿下?」
「你现在是孤的妻,谢就不用了。」太子说着,摒退左右,随即又说,「说吧。」
史瑶:「有些事太子还是不知道为好。」
「为孤好?」太子反问。
史瑶:「人有很多面,妾身只想殿下看到妾身美好的一面。殿下只要知道无论妾身做什么,都不会伤害殿下就行了。同样殿下在外面处置了什么人,殿下不想让妾身知道,妾身哪怕不小心知道了也会装不知道。」
「看来你瞒着孤的事还不小呢。」如果早些时候史瑶这么说,太子会嗤之以鼻,经过史瑶把长乐宫西边的宫殿全搜查一遍,就是为了找偶人,太子相信史瑶不会害他,还怕别人陷害他,「以后孤知道了,孤生气,你别又说孤小心眼。」
史瑶搁心里把卫长本人问候一遍,就说,「殿下如果为了一个该死之人跟妾身置气,那就是小心眼。」
「你!」太子虚点点她,打个饱嗝,「栾大是该死,看到他天天在父皇面前装神弄鬼,孤早想弄死他。但他的死和你瞒着孤是两回事。」
史瑶想交代,但不是现在。起码得等太子从鄂邑公主府回来。不然她今天把太子惹生气了,过两日太子到鄂邑公主府看到温柔可人的美人儿,把邪火发到那些美人身上,明年的今天岂不知得多出几个庶子庶女,「那殿下能不能多给妾身几日?」
「是几日还是几十日?」太子问。
史瑶噎了一下,道,「除夕前夕,妾身再告诉殿下?」
「哼!」太子一点也不意外,而他又不是真想知道,栾大死的也不冤,「孤记下了。别到时候又推三阻四。」
史瑶一喜,「不会的。殿下买的东西妾身看到了,有两袋可以用,另外两袋妾身也不认识。」
「那两袋是你说的芝麻和油菜籽吗?」太子问。
史瑶:「是的。不过,妾身觉得那点东西榨不出几斤油。」
「那就先放着,孤会再命人去买。」太子道,「买不到就留作种子,明年春耕时种下去。」
史瑶很是意外,道,「殿下这个主意,买到了也留作种子。等等,殿下有田地吗?」
「孤没有。」太子说着,突然想到,「父皇在城南给孤建一座庭院,说是留孤以后招待宾客。好像才开始建,改日孤跟匠人说一声,留块地出来用作种粮食。」
「很大吗?」史瑶好。
太子摇头,「孤没去过,应该不小。」
「那边建好,咱们是不是要搬去那边?」史瑶问。
这一点太子还真没想过。太子想到几个孩子很小,着凉生病还得来宫里找太医,道:「住在那边多有不便,不搬。」顿了顿,问,「你想搬?」
史瑶:「妾身不想搬。不过,殿下如果在那边留宿,妾身就搬过去。」
「这么舍不得孤?」太子挑挑眉,笑着问。
谁舍不得你了。史瑶一张口,舌头打个转,「是呀。妾身一想到别的女人夜夜陪在殿下身边,妾身就想把那人杀了。」
太子顿时惊得瞪大眼,手中箸何时掉的都不知道,「你,你真善妒!」
「女人有不善妒的妈?」史瑶反问,「哪怕母后也想父皇只有她一个女人。」
太子瞬间无言以对,思索一会儿,才说,「母后也没说过把父皇的其他女人杀了。」
「那是母后不敢。」史瑶道。
太子脱口道:「你敢?!」
「妾身敢。」史瑶也不怕他知道,看着太子的眼睛说,「如果殿下不准,妾身就好吃好喝好好活着,尽量比殿下活的久,等殿下走了,妾身再收拾那些女人。」
太子突然想到,「你还想当吕后?!」
「妾身没那么大野心。」史瑶道,「把殿下的戚夫人杀了,妾身就去陪殿下。」
太子张口结舌,好似不认识史瑶,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这个女人,信不信孤现在就废黜你?!」
「信!」史瑶瘪瘪嘴,一脸委屈,望着太子,「妾身也不想这样啊。妾身家乡都是一夫一妻,哪怕有的男人在外面找个女人睡一夜,也不会往家里带。」顿了顿,又说,「一百个男人里顶多一两个有庶子庶女。妾身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现在想到以后殿下不但有别的女人,还往家里领,还有庶子庶女,妾身就觉得还不如拉着殿下一块死了算了呢。」
太子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道,「你还想杀孤?」
「没,没想过。」史瑶连忙摇头,「三个孩子还小。妾身和殿下都死了,三个孩子无父无母还不被别人欺负死啊。」
太子想也没想,就问:「那等三个孩子长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