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的雄虫沉默了一会儿,小钩子般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似乎在暗自评估这个提议是否可信:“你打算公开起诉他?”
既便遭遇大变,他依旧是那个凡事以自我为先、十分乖觉的陆家雄子,面对陆忱的提议,第一反应是质疑对方的决心:“如果你中途撤诉,我怎么办呢?”
陆怀满是恨意的眼中带了点歇斯底里的绝望:“你还有元帅、还有家虫,我什么都没有了。”
陆忱当然不会放弃起诉蒙希,但他同样不喜欢堂弟墙头草般的行事风格,当即挑眉反问道:“所以你不答应吗?”
陆怀喘着粗气思虑片刻,神色剧烈变化,最终还是抬起头咬牙说道:“我答应。”
陆忱微微一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型通讯器:“这个设备运行时辐射很低,能进行基本的联络,你带在身上,发生任何意外可以随时找陆闻。”
他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或者找我。”
陆怀虽然缺乏共情、对他者的感受漠不关心,却十分在意其他虫对自己的看法,他接收到堂兄的目光,立刻神经过敏地认为对方在嘲讽自己。
——可他竟然不能反抗,唯一的报仇机会和重新康复的可能都攥在这只虫手中,他连口唇相机也不敢。
雄虫脸色苍白,手指在通讯器凹凸不平的表面僵硬地收紧,扯着嘴角牵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您费心了。”
在不算太漫长的谈话中,s级雄虫刻意收敛了周身强势的精神力,但虚弱的雄虫依然感受到了相当大的负担,直到陆忱走出房门,才霍然长出一口气。
陆怀趴在修复舱外壁上,将滚烫的侧脸贴近冰冷的合金外壳,刚好能看到门外正与医生交谈的陆闻。
这只雌虫兄弟一向受到他的轻贱,但在等级倒退的今日,连亲雄父也不肯在他床前站上一站,肯为他做些打算的竟然只有陆闻。
陆怀的头脑在药效作用下恢复了运转,他想起军雌冷淡的目光和日益增多的呵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再度受到了已逝雌父的荫蔽。
他不值得被爱,所以也从没有过真正爱他的虫。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陆怀眼中又落下两滴泪,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挣扎着伸出手去摸床边的呼叫铃。
南星湾皇冠区,灯火通明的陆宅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陆家在主星的发迹尚未经历几代,虽然资产极其丰富,根基却浅,因此十分重视家虫之间的紧密联系,非但不提倡直系子侄在成年后搬出主宅,还经常举办一应娱乐活动加深彼此间的亲情。
作为家主的陆凌除了对与自己相貌相差甚远的陆忱十分不喜,对其他晚辈都称得上和蔼。
蒙希出身旧帝国时期流传下来的望族,他的雄父蒙肖曾任联邦上将,家中很少有幼崽降生,雌君只孕育了这一只亚雌,对他十分宠爱。
他站在小露台上,垂眸注视着庭院中欢乐宴饮的陆家族虫,十分厌烦地张开折扇,掩住唇边的冷笑,对这些空有财力却粗鄙不堪的“家虫”们十分鄙夷。
幸好我的陆恒没有沾上这些该死的平民气,蒙希想到在外求学的雄子,心情稍稍好转,吩咐身旁的侍者为他取一杯酒。
偌大的皇冠区仅有一座住宅,晚风将不远处花圃中的植物香气送到亚雌身边,他站在露台边缘远望,看见开阔的视野中渐次亮起一座座能源灯。
那是他新婚时,刚成为家主的陆凌亲自购置的礼物,每座灯的底部都镶嵌了雄主所挑选的珍稀矿石。
作为陆家的家主雌君,就该一掷千金、优雅矜贵,无论在家宅内外都要保持亲和温柔的形象,不然如何体现家族的尊贵与雄主的宠爱呢?
蒙希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心念电转间想到了战死帝国的陈言。
那种脾气又臭又硬的军雌,竟然也配享有他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一切,亚雌眯起眼注视着皇冠区的灿烂灯火,不无得意地想道:曾经拥有又怎么样?现在他才是陆凌所宠爱的雌君,也同样孕育了尊贵的雄子。
而陈言,早就成了一捧无虫知晓的宇宙尘埃。
蒙希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他将小折扇在掌心合拢,脚步轻盈地离开露台,沿着楼梯寻找去而不返的侍者,决定在这个心情美丽的时刻放对方一马,不追究他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他穿过小走廊来到华丽的门厅,发觉原本在此饮酒作乐的家虫们都不见踪影,连随处可见的侍者也消失了。
亚雌微微皱眉,忽然有了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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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闻:最后一次扶贫,下次见面打到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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