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吓了一跳,飞快冲过去拉门把手,拉不动,拼命拍打门扇,没人回应,只依稀听到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们就这样被反锁在了工房里。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疯了似的拍门、呼救,但工房位于废弃的工业区,四周荒无人烟,连车都不通,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他们。
想要打电话报警,手机信号也被屏蔽了,无法拨出,无法登陆网络,自然也无法使用任何通讯app。
随着夜幕降临,原本昏暗的工房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外面起了大风,传来松柏如泣如诉的涛声……兄弟俩筋疲力尽,嗓子喊哑了,手也拍肿了,最终彻底放弃,只期待家里人能早点发现他们失踪,带人找到他们。
唯一幸运的是,工房里有沙发床和烂棉被,可以用来御寒,让他们不至于被冻死。虽然没有任何食物,但水槽上的龙头里有自来水,可以保证他们短期内不至于脱水而死。
就这样,他们在这间工房里待了三天三夜,直到昨晚方卉泽带着罗田赶到,才终于重见天日。
“你是说,你们到这儿以后立刻被关了起来,此后三天没有任何人出现?”警察问罗建红,“没人来给你们送食水,也没有人来伤害或者转移你们?”
罗建红叼着烟,肿胀的眼皮上翻,眼珠在右上方停顿了一下,说:“我们也觉得奇怪,你说那个发微信的人把我们骗到这儿到底是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活活饿死我们?”
警察不置可否,问他:“这三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仔细想想,比如外面有没有出现过脚步声,或者有没有人从高处的气窗偷窥你们?”
罗建红摇头:“没有,这三天只有我们俩,我们也盼着有人来救我们,可除了昨晚我家小田和他领导之外,那儿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过……嗐!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你说我闲着没事来这鬼地方干啥?”
警察抬眼瞟了他一下,问:“门旁边那把椅子是干什么用的?”
罗建红随口道:“顶着门。”
“为什么要顶着门?”警察问,“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插上了,又没人来打开,你们从里面顶住干什么?”
罗建红一怔,嚅嗫了一下才道:“看见有把椅子就顺手拿来顶住了,习惯吧,你们睡觉不插门么?”
警察没理他的问题,又反复询问了一些细节,直到他哈欠连天,快要不耐烦了,才将笔录结果交给他:“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就确认一下。”
罗建红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说:“没问题”
警察让他签了字,告诉他询问结束,下面要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了。
罗建红如释重负,拄着桌子站起身来,虽然起身的那一下看上去有点吃力,但站稳以后立刻腰背挺直,步履稳健,显然身体不错。
隔着单面玻璃,萧肃注意到他胸前、衣袖,以及衣服下摆的地方有几处明显的水渍,虽然基本上已经半干了,但很显然是这三天内弄湿过的。
他弟弟罗建新身上似乎也有水渍,萧肃记得之前荣锐对孙之圣说过。
为什么?萧肃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说这些水渍是他们在水槽上喝水的时候弄湿的,那未免面积有点太大了。
罗建新也许身体不好,喝水的时候站不稳容易弄湿衣服,但罗建红显然不会——他直到这会儿都没有崩溃的迹象,无论心理素质还是身体素质,都是超越常人,相当不错的。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在大冬天,滴水成冰的破烂工房里,把自己唯一御寒的衣物,弄得湿成这个样子的。
第72章 s2
罗建红被民警带去县医院检查身体, 他的弟弟罗建新情况不大好, 据医生说下午才能做笔录, 所以大家只能等。
十一点多的时候, 勘验组从现场撤了回来, 开始处理证物等等,孙之圣和靖川方面的负责人留在县局协作,让荣锐和萧肃先找地方休息吃饭。
发展到这一步,整件事仿佛成了一场闹剧,一个陌生人心血来潮的玩笑,唯一的结果,不过是促成两个多年龃龉的老兄弟握手言和而已。
但萧肃直觉不对,罗建红给人的感觉太淡定了, 淡定得不像受害人。
在接受询问的过程中,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摇头, 不管警察如何追问, 他都表示无法提供更多的细节,这三天没有突发事件,没有任何异常,连对自己恐惧心理的描述, 都显得那么浮皮潦草。
萧肃觉得, 他好像在刻意回避“绑架”这个词,他不遗余力地,想把这件事定义为一场无伤大雅的风波, 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不正常。
换位思考,如果正常人被骗到一个破工房里关上三天三夜,出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寻找那个“薯片”,追查是谁陷害了自己,哪怕警方认定成恶作剧,本人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呢?万一还有下次呢?万一下次没这么好运呢?
谁会嫌自己活得太长?
然而在罗建红这儿,一切好像都反过来了,当事人浑不在意,警方反倒成了穷追猛打的那个。
从县局出来,已经快中午了,萧肃精力透支,却不觉得累,反而有种奇怪的亢奋,直到跟荣锐走进一家幽静的餐厅,脑子里还在反复回响罗建红的声音。
“你没事吧?”荣锐感觉他眼神有点飘,担心地摸了摸他额头,“是不是累过了?让你回车上睡觉,非不去。”
萧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拂开他的手,道:“我没事……你有没有觉得罗田他爸在隐瞒什么?我感觉他有很多话还没说出来。”
荣锐打开菜单递给他,说:“先吃饭,休息时间不要想工作。”
萧肃接过菜单随手翻了两页,又忍不住说:“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奇怪,你不觉得吗?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大神的讲座,他说人在回忆的时候会往左上方看,编故事的时候则会往右上方看,因为左脑储存记忆,右脑主管创造。罗田他爸做笔录的时候明明应该是回忆,却频频往右上方瞟,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撒谎?”
荣锐看了他半天,将菜单抽回来,扫二维码点单。
一切搞定,才说:“哥,到底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萧肃一噎,他合上菜单放到一边,说:“我现在相信你小时候特别皮了,因为我发现你在搞事情,或者围观别人搞事情的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特别亢奋,一点看不出有病。”
是、是吗?萧肃一头黑线。
荣锐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真的,东非那次,山猫的雇佣兵一掏枪,你就激动了,拎着扳手要给我帮忙。吴星宇被陷害那次也是,你像打了鸡血一样找证据,深更半夜告诉我雨水里有微生物。还有化工厂起火的时候,我在窗户里看见你撞飞消防员,硬把生锈的消防栓拧回去……对,你还敢无照驾驶拉土车,把人家一个倒后镜都怼碎了。”
萧肃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回头想想,好像还真是,自己只要一搞事就浑身带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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