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从震惊到失望到愤怒,短短几分钟便走过了极为复杂的心路历程,以至于当民警回来请他去问询室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紧张了!
问询室小小一间,一桌两椅,民警对他还算客气,说:“别紧张,就是请你来了解一下情况。”
萧肃点点头。民警问道:“昨天晚上,陈建国家的神兽……宠物,是你偷的吗?”
“不是。”萧肃矢口否认。他也不算说谎,神兽是吴星宇偷的,他只是摸了摸看了看顺便拍了几张照片而已。
“但是有人亲眼看见你在小树林里抓着神兽,被发现以后才放在地上,自己开车跑了。这你怎么解释?”
萧肃硬着头皮瞎编:“我在车里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跑过来,出于好奇下车把它抱起来看了看,他们一喊,我就赶紧放下跑了。”
“你跑什么?”
“他们人很多,神情激愤,又喊又追,我当然跑了。”
民警嘴角一抽,又问:“你是靖川市人,大晚上跑道二道桥村干什么?为什么在陈建国家门外的小树林里逗留?”
“就是因为微博争论那件事,我对他说的‘神兽’抱有怀疑,所以想亲自查证一下。”萧肃说,“结果车刚开到小树林就遇上了神兽本兽,然后被一大群人莫名其妙追赶。我怕遇上什么误会,和他们造成不必要的冲突,就改变主意赶紧离开了。”
顿了一下,特别诚恳地说,“民警同志,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兽’,陈建国这种利用古代传说散播封建迷信思想的行为,对文明乡村建设非常不利,我觉得你们应该关注一下。”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民警额头掉下一大滴冷汗。
“不用谢。”萧肃放了一波反杀,淡定微笑。
“现在情况是这样的。”民警说,“这件事不大,说开了也就是个误会。不过呢,因为昨晚这么闹腾了一下,陈建国这个宠物生病了。”
“哦?”萧肃一愣,“送医院了吗?”
“那倒没有。”民警尴尬地说,“因为是‘神兽’么,一般人也看不出是什么病,不会治,所以现在由陈建国自己照料。只是……他认为生病是因为你给‘神兽’造成了惊吓,所以希望我们协调解决一下。”
萧肃拐了个弯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想讹钱。
按理说把别人宠物弄病了,赔点儿医药费也没什么,但陈建国的神兽作为一个连他这样的专业人士都鉴定不出的奇葩物种,任何宠物医院都不会收治,所以很难有什么赔偿标准。
大概就是陈建国说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的意思。
“他想怎么解决?”萧肃提到钱就想起陈建国狮子大开口那一百五十万,忍不住怒火胆边生——他家不缺钱,但也不是冤大头,他这个人天生节俭(也就是抠),二十六了还开着十八岁买的mini cooper,连个超跑都舍不得买,凭什么要把大把的钱往神汉口袋里送?!
有那爱心捐给失学女童不好吗?捐给濒危动物不好吗?
“他的意思是,请你象征性地补偿一点治疗费。”民警大概是被他脸上突如其来的狰狞吓着了,讷讷道。
“他想要多少?”萧肃在心里哗啦哗啦数着钱。
“这个需要你们自己协商。”民警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由我来出面。”
萧肃磨了磨牙,犹豫着是自己解决还是叫家里的律师,忽听有人敲了敲门,之前在接警台值班的那个女警探头进来:“老王,陈大师他们又来啦,听说您把车主带回来了,嚷嚷着要当面协调呢!”
王民警一脸背晦的表情,看看女警,又看看萧肃:“要么,咱当面协调一下?”
深夜十点半,萧肃走进了派出所二楼的调解室。
调解室很大,中间是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两边摆着椅子,陈建国已经在里面坐着了,旁边还站着五六个年轻后生,雁翅排开,气势十足。
萧肃顿时明白调解室为什么这么大了,大概打起来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弱势群体能有个逃跑躲避的空间吧?
“都坐吧。”王民警按了按双手,“时间不早了,大家开诚布公,早点处理完早点回家休息。”拍了拍手里的口供,“我已经落实过了,萧先生是在树林里捡着‘神兽’的,并没有带走,就是抓起来看了一下,这件事应该是个误会。”
“啥‘捡’啊?”一个年轻人插嘴道,“神兽好端端关在笼子里,怎么会被他在树林里捡着?他就是溜进去偷的!”
“你有证据?”王民警瞪他一眼,“庄园里没有监控,你们又没把人当场逮住。再说了,家里的牲畜没关好溜出去不是很正常吗?你家上个月走丢那两只鸡,还是我带人帮你妈抓回去的呢!”
年轻人语塞,王民警絮叨道:“一道河村上回我们抓了三只猪崽,还给我们送了锦旗呢……我不是跟你妈要锦旗,我就是陈述一下事实!”
“咳咳。”仙风道骨的陈大师忽然咳嗽了一声,道,“无缘无故他跑我家门口干什么?不就是因为在微博上质疑我的神兽,才跑来一探究竟么?结果他一来我的神兽就跑出去了,这难道是巧合?”
姜还是老的辣,这回轮到民警语塞了。陈建国冷笑一声:“就算是巧合,他抓过我的神兽,这是我们大家都看见的。神兽乃上古先天之灵体,被他一抱,灵气遭到亵渎,一回家就病了,我这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今天很多居士听说了这件事都来询问,大家都非常心痛!”
萧肃一个头两个大,一大群人蹲在派出所里讲玄学,美丽乡村建设还能不能好了?!
王民警也是无奈得不行,基层工作难做,法律法规撞上乡风民俗,稀泥难和啊……尤其是遇上陈建国这种辈分高、亲友特别多的“乡绅”,搞不好就会犯众怒。
犹豫了一下,说:“陈师傅,你报的警,你先说吧,你想我们怎么协调?”
陈建国冷哼一声不答话,旁边一个壮汉倒是耿直:“赔钱,五十万!”
五十万?萧肃当场就想炸毛,抱一下就五十万,你怎么不去抢?
民警也皱了皱眉:“过了啊!”
陈建国还没吭声,两边的亲友们已经七嘴八舌地吵吵了起来:“那可是神兽,被你抱过都病了!”、“是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呢!”
嘈杂之中,门忽然“咣当”一声被大力推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健步走来,身姿挺拔,气势迫人。
全场陡然安静,所有人都像被捏住喉咙的鸭子一般张着嘴、梗着脖子,而萧肃,更是震惊到几乎窒息。
他怎么来了?
少年黑衣黑裤,面沉如水,胸口挂着警方的胸牌,肩上背着深棕色的枪套,黑黝黝的枪柄在腋下泛着冷光。
他鹰隼般的视线巡视全场,最后落在萧肃身上,声音冰冷,如同没有感情的杀手:“你!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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