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岁这样明目张胆的胡闹,闻山栖倒没有制止,他若有所思地瞥向正欲往文康帝身旁凑过去的张公公,神色极为平静。
“交代?”文康帝的面色沉下,冷声问道:“你们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镇国公问朕要交代,朕倒想先问问他,当初朕的好弟弟安平谋反,为何密旨还未传出,朕才交予他手,京中便已人人皆知。安平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统共一百余人,活下来的那一个余孽究竟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晚贤生时尚不足月,只因姨母为了长昀一事,动了胎气。”闻山栖垂眸看了一眼鹤岁,轻声说:他满周岁时,父皇曾派张公公去过一趟,不过是相貌相仿而已。更何况皇叔……安平王与皇嫂死后,人头皆被送回了京中,父皇也亲自检验过,他自然不会是父皇口中的余孽。”
“柯长昀狂妄如斯,隆冬上山,不过是自寻死路。”文康帝摆明了是不信他的话,冷笑道:“朕还以为镇国公他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改了性子。不过区区满月宴而已,宴请不少大臣,声势浩大,就连朕也略有耳闻,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朕。”
“父皇多虑。”闻山栖捉住鹤岁不老实的手,回过身来淡声道:“柯家一门世代忠良,姨夫也为大兴尽心尽力。自从姨夫主动请缨,至今已有十六年之久。这十六年来他从未回过京城,也不曾见过晚贤一面,姨夫对父皇一腔热血,忠心耿耿,家都尚可弃之不顾,更何况皇叔……安平王意图谋反,人证物证俱在,哪怕皇叔身份尊贵,姨夫也断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从镇国公说到柯长昀,又从柯长昀说到安平王,鹤岁越听越迷糊,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愁眉苦脸地对系统说:“开始我还觉得柯长昀就是被皇帝害死的,可是皇帝又说柯长昀是自己冬天去爬山,那要是再下一点雪,山路肯定不好走,没准柯长昀一没站稳,就真的就从悬崖那里跌下来了。”
“你可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答错了就得进入惩罚世界,怎么耍赖都不管用。”系统难得好心地提醒道:“谁没事儿冬天去爬山啊?不是有人包藏祸心就是柯长昀他自己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鹤岁想了一下,慢吞吞地问系统:“山上是不是有尼姑庵?”
系统一旦敬业起来连它自己都害怕,它怒不可遏道:“做任务就做任务,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鹤岁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气冲冲地说:“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富家小姐和穷书生都喜欢在尼姑庵私会,明明是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系统被鹤岁噎了一下,半天才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的是删减过的话本,我看的是没有删减过的话本,原汁原味,有血有肉。”
这个系统天天自己乱想,还反过来怪鹤岁想东想西,鹤岁一点也不想理它了,而且鹤岁也不想去什么惩罚世界,毕竟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世界。为了不被系统丢到这里来,鹤岁可算惦记上他的任务了,恨不得竖起两只耳朵来听闻山栖与文康帝的对话。
“忠心耿耿?”
即使鹤岁在场,文康帝也丝毫不掩饰他对镇国公的厌恶。文康帝嗤笑一声,苍白的面色浮上几分血色,“镇国公究竟是向谁忠心?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介莽夫,朕的一条走狗而已。”
闻山栖皱了皱眉,“父皇慎言。”
“慎言?你可当真是朕的好太子。”闻言,文康帝死死地盯住闻山栖,目光森冷而刻薄。他怒极反笑,阴沉沉地警告道:“你给朕记住,朕一日不死,你就只能做一日的太子。哪怕左相、右相被你笼络,文臣武将大都站在你这边,朕动不得你,但这天下终究还是朕的大兴。”
“不知父皇可有看见姨夫的奏折。”
闻山栖并未将文康帝的威胁放在心里,他的面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闻山栖嗓音平稳道:“皇祖父曾将调遣大兴兵马的兵符一分为二,一半在皇叔……安平王的手上,另一半在姨夫的手上。但在皇叔死后,他手上的那一半兵符却不翼而飞,姨夫在云南的这十几年一直在寻找下落不明的兵符,前不久他在一个村落里找到了皇叔的旧部,并且拿到了这一半兵符。”
说到这里,闻山栖淡淡一笑,纵然他的眉目温和如初,可眼底皆是一片凉薄之意。
文康帝冷声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儿臣不敢。”闻山栖的余光从文康帝的身上掠过,神色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轻声道:“儿臣只是想提醒父皇,柯晚贤是姨夫的幼子,而姨夫手里又握有兵符,余下的……孰轻孰重,自然由父皇定夺。”
“好、好、好得很。”文康帝被闻山栖激怒,咬牙切齿道:“朕的天下不会有朕动不得的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你那短命的母后?即使有母族撑腰,逼得朕封她为后,最后不还是投井身亡?朕错就错在当初喂你服下鸩酒后,又念及你身上有朕的血脉,让太医为你解了毒。却不想日后养虎为患,养出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
“父皇肯出手相救,儿臣自然感激不尽。”闻山栖的神色不变,他缓声道:“只不过儿臣的性子与父皇相似至极,一样的睚眦必报,也是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