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荆默默垂下头,没有说话。
路云飞激动着:“我不服,我也是他的儿子,凭什么他这样对我?我弟弟十五岁时练气十层,将他惹得一阵大怒,骂我弟弟没出息。可是我二十岁了,他却连我的修为也不知道!总有一天,我要扬眉吐气,叫他悔不当初!叫他看看这个、连名字也叫不出的儿子,如何——”
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文荆沉默着,动也不动。
路云飞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黝黝的牌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他的眼角挂着泪痕,脸上的线条柔和,竟然又恢复之前的和蔼。路云飞轻轻握住文荆的手腕:“荆儿,爷爷等下要做一件事情。倘若爷爷死了,你可以拿这块令牌去古镜派找你爷爷。他虽然不见得记得我,但你也算路家的后代,他不会不管。更何况,你的资质——”
说到这里,路云飞贪婪地看着文荆,双目流转,又隐隐发亮。
文荆在心中冷笑。
路云飞若夺舍成功,自己的小命不保。路云飞若夺舍失败,自己还要千里迢迢给他家中送牌子,报丧事!
他望向路云飞的手,那枯枝一样的手指,似要把自己身体里的年轻都吸走。
“荆儿,你听到了吗?”
文荆缓缓将手腕抽出来,轻声说:“怕死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我总算知道爷爷想夺舍的原因了。可是我、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么恶心的人。”
路云飞呆了一下:“你说什么?”
文荆已经撒腿向门口冲出去,扯开嗓子叫着:“神仙!神仙哥哥!救命啊!神仙哥哥!”
·
天边黑云翻滚,来势汹汹。
山雨欲来,漫天漫地的疾风响雷。
村口清澈的山泉边站了三个人。
文雅的书生身着白衫,面庞俊雅,看似二十七八。他的目光四下里一扫,落在村口的石碑上,沉吟念道:“清泉村……天色已晚,今夜在这村子里借宿一晚吧。”
灰衣少年相貌清秀,大约十七八岁,慢吞吞地说:“是,大师兄英明。”
他二人身旁立着一个修长的男子,一袭朴素的青衣已被雨水打湿,沉静地说:“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家肯收留我们。”
灰衣少年慢吞吞地迈开步子:“四师兄,上次和三师兄路过这里,几个砍柴的看我们竟能御风而行,都当我们是神仙呢,岂有不肯之理?”
白衣青年嘴角一抽:“……竟然说自己是神仙,真是……”不要脸。
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回到家中躲雨,只剩几个小孩在村子尽头呆呆看着他们。
昏暗中,几人的长发在风中乱舞。
青衣男子缓步前行,路过几户人家未停。正欲敲门询问,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男孩的呼喊。声音恐慌尖锐、突兀可怖、几乎绝望。
“神仙!神仙哥哥!救命啊!”
灰衣少年茫然道:“谁在喊救命?”
白衣男子脸色一变,飞身上前,一脚把一户人家的大门踹开,冲了进去。
青衣男子瞬间而至,冷冰冰地望向院子里。
地上跪着一个满身泥泞的少年,一团黄色的淡光正在拼命往男孩身上挤。
“神仙哥哥!救命啊!”男孩的脸色苍白,极其痛苦,黄色的淡光如同一柄利剑,刺在他的身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