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她。”
夜千筱坐在床边,抬眼看着赫连长葑,每个字都带着一片凉。
“好。”
赫连长葑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
躺了半个月,几乎没有动弹什么,夜千筱的身体很僵硬,虽然上午已经尽量去恢复了,但效果却没有那么快。
赫连长葑走过去,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夜千筱没有反抗,一言不发的由他抱着,连医院里那些频频侧目的人,她都没有注意到。
冰珞葬在老家,离这里有些距离,机票这时候订不到了,赫连长葑便开车送夜千筱过去,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九点,整整七个小时,一路上完全没有休息。
“到了。”
赫连长葑将车停在陵园外面。
“我自己去。”夜千筱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偏过头,朝赫连长葑说了一句。
正准备陪她一起的赫连长葑,皱着眉沉思片刻,最后还是纵容地点头,“好,早点回来。”
他将风衣外套和手电筒交给了夜千筱,跟夜千筱讲明了具体的位置。
这座城市也下了雪,没有那么冷,可地上铺满了一层银白。
夜千筱接过风衣和手电筒,在赫连长葑的注视之下穿在身上后,才下了车。
双脚一落地,冷风就徐徐而来,没怎么活动的腿有些僵硬,夜千筱站直了身子,循着赫连长葑所说的方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依旧有些僵硬,可身形却笔直笔直的,站如松,稳如钟,真真切切的是个军人。
赫连长葑坐在车内,却打开了车窗,让冷风习习吹进,车前的灯光照亮夜千筱前行,可到最后,夜千筱的身影还是消失在视野中。
……
最开始,雪地上有不少的脚印,有来有回。
可到最后,夜千筱只看到一串脚印。
同一个人留下的,积雪有些深,只有去的,不见回来的。
在即将走到赫连长葑所指的方位时,夜千筱的步伐慢了很多,活动过后的身体,走起来比最初还要轻松很多,可她脚步却慢下了,每一步才在积雪中,看起来有些沉重。
然后,夜千筱看到了徐明志。
在无意中抬起手电筒的刹那,夜千筱在亮光中瞥见抹熟悉的身影,手腕登时墩柱,手电筒的光亮便打在了徐明志的身上。
静静站在墓前的徐明志,有些无力地偏过头,朝这边看过来。
光线很亮,以至于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然后光线被移开,他眼前登时暗了下来,没有先前看的清晰,但隐隐看到的轮廓,却能让他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你怎么来了。”
徐明志转过身,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夜千筱。
明显比她大两码的风衣套在身上,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起来,还露出了她里面穿着的病号服。
凉风迎面而来,徐明志觉得,有点儿冷。
“来看看。”
缓缓地走过来,夜千筱淡声回了一句。
她走至徐明志身边,在墓前停了下来,手中的手电筒从墓碑上一晃而过,足以让她看清墓碑上贴着的军装照,可那手电筒却再也没有照到墓碑上过。
“怪我。”徐明志微微垂着眼帘,在黑暗中,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他声音悲伤而自责,“本来,该是我。”
夜千筱蹲下身,靠着墓碑,在旁边坐了下来,她凉凉地道,“没人逼她。”
在路上,她听赫连长葑说了详细的情况。
说到底,这还是冰珞自己的选择。
她没有跟人说,在冰珞陪自己睡的最后一个晚上,冰珞在她睡得迷糊的时候,不知是清晰还是在说梦话。
但是,她听得很清楚。
这家伙,舍不得她,也,舍不得他。
可到现在,是他们舍不得她了。
“给我喝一口。”夜千筱朝徐明志抬起右手,目标是徐明志手里喝到一半的白酒。
徐明志犹豫了一下,将白酒递给了她。
夜千筱喝了一大口。
酒很辣,滚烫滚烫的,好像能让喉咙烧起来。
徐明志看了看她,最后,隔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在夜千筱身侧坐了下来。
天气很冷,冷到手脚都像是没知觉一般,可白酒入肚,却又烧得慌,酒精能麻痹神经,可两人却愈发的清醒起来。
“她出殡那天,我看到她父母了,都是很好的人,”徐明志喝了口白酒,却红了眼眶,有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用手掌盖住,却盖不住声音的哽咽,“他们,一点儿都没有怪我。他们哭的很厉害,可还在感谢每个到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