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点点头,示意章远去太医院叫人。不多时,太医院院守亲自来到昭和殿,对着那包草药不住地摇头:“回皇上,这些草药基本上已经没有药效了,上头还有霉点子,明显就是废料。病人吃了不但治不好药,还有可能因此而中毒。不知这些药是从何处找来的?”
许竟源道:“这是八殿下的千草堂里拿来回来的药,院守大人可看好了?咱们可万万不能冤枉了八殿下。”
“这……”那院守一听是八殿下那边的东西,不由得更加谨慎起来,捧起那药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半晌,然后无奈地点头,对着天武道:“臣还是那句话,这些是发了霉的废料,会吃坏人的。”
啪!
天武气得摔了桌上的茶盏,章远好一阵心疼,那是最新烧制的一套茶具,可是值千两银子,就这么摔了一个,不成套了,实在可惜。
“你再说说那个什么开膛破肚的事儿!”天武问许竟源,“什么叫把人的心口给划了开?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这是看病么?这分明就是杀人!”
太医院院守也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许竟源,许竟源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于是认真地道:“千草堂处处模仿过去济安郡主的百草堂,百草堂的大夫得自郡主和姚显姚老先生的真传,有一套独特的救治人的方法,其中就包括开膛、开头颅、破肉接骨,甚至妇人难产还会剖肚取子。如今的千草堂觉得他们也能做这样的手术,所以接了一个胸骨断裂的病人,就由那波斯大夫主刀,把病人的前胸用刀给划了开,结果病人未等救治就死在了手术台上。”
他讲得尽可能地平和,原本是想说得血腥一些,以增加感观上的刺激,但又觉得天武年岁大了,很有可能禁不起这样的刺激,所以只能平铺直述。可即便是这样,也把个天武、章远以及那太医院院守给听得大惊失色。
天武还没等开口呢,小太监章远就哆哆嗦嗦地来了句:“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把人的胸口直接给剖开?那里头的东西还不都得流出来?”
天武气得真想踹这太监一脚,好不容易许竟源口下留情没说得那么恶心,结果章远到好,差点儿没把他给说吐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太监,结果小太监根本瞅都没瞅他,自个儿还在那儿纠结呢:“还真的是开膛破肚啊,那波斯人是不是疯了?用了麻沸散吗?这真的是在杀人,绝对是在杀人啊!皇上,八殿下的波斯人来咱们大顺杀人了!”
太医院院守也点头道:“臣曾经到济安郡主开设的百草医院去请教过,也亲眼看到过姚老先生为病人实施那种所谓的手术,那一次同样是开胸。可却并非拿刀杀人,而是经过了一系列的准备,不但挂着那种吊瓶,还用了麻醉针让病人全身麻醉,没有疼痛感,就像睡过了一样。手术进行过程中,也有血液不断供应,姚老先生手法高明,取出胸中异物之后立即消毒缝合,整个过程一个半时辰,那病人据说不出一个月就已经病愈出院回家了。却不知那波斯人是如何开的胸,竟然把人直接给医死了?”
许竟源道:“还能如何开胸,就像远公公说的那样,是直接用刀砍的,麻药也没用,什么吊瓶,什么血液供应的,一切措施都没有。是把人直接绑在了床榻上,用刀生生地将胸口破开,一刀下去,人直接就死了。”
天武算是听明白了,老八这是在跟凤羽珩叫板,结果弄了个波斯庸医来胡闹,不但卖废药材,还草菅人命,根本就不把他大顺子民当人看!
许竟源再次向天武询问:“皇上,那千草堂臣已经作主封了,波斯人也已经关押到府衙大牢。可百姓不依不饶,因为千草堂开业当日,八殿下亲自到了场,那波斯大夫就是在他的吹鼓之下才得到人们认可的,草药也是在他的保证之下百姓才敢买的。眼下百姓情绪十分激动,个个喊着要殿下给个说法。人太多,臣做不了这个主,还请皇上给拿个主意。”
天武大怒:“拿个狗屁的主意!踹了他那个什么千草堂,波斯人给朕腰斩,至于老八……小远子,传朕口谕,让他到街上去给百姓下跪认错,死医的人给千两赔偿,若是家人不依,让他就跪在那里任打任骂,然后再拖到京兆尹衙门去,打五十大板!”
章远一哆嗦,“五十大板啊,差不多能打死了吧?”
“要真能打得死就好了!”天武气得直吹胡子,他这火爆脾气,要不是因为身在皇位,这时候早就自己冲出去大鞋底子抽那个不孝子。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就知道惹祸,偏偏老八还不过是个千草堂的经营者,真正医死人的是波斯大夫,否则的话,他真想让老八给人家偿命去!不是爱折腾吗?干脆折腾死算了,他也省得操心。
许竟源说:“打不死,八殿下武功高强,有内力护体,五十大板不过相当于普通人的十个板子,无碍。”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天武马上又改了主意:“那就一百大板!打!快去给朕打!”
章远翻了个白眼,心说现在知道想把那个破儿子给打死了,当初想什么来着?是谁说的真想让老八和老九较量较量啊!哼!
他心中腹诽,不过现在还有两位大臣在,可是不敢乱说话。于是赶紧到盛王府去传旨,许竟源和那太医院院守也退到了殿外去各办各的事。剩下天武坐在昭合殿中,对着一帮小太监小宫女继续生气。
此番千草堂出事,也在玄天墨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那波斯人竟是如此大胆,居然敢模仿凤羽珩做那样的手术。可再怎么意外也晚了,他听说这个事之后是连府门都不敢出,因为府门都被百姓给围了起来,大白菜帮子,臭鸡蛋,一下一下地往府门上扔,守门的侍卫都被打得直抱头。直到章远来传旨,就站在正院儿高声唱合,嚷嚷得外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人们更加有了底气,大声叫着让八皇子出来认罪。
而京兆尹那边,在宫门口就对着一众百姓将天武帝的决定给宣布了下去,百姓们到也算是接受,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圣明!”只是那个死了人的家庭比较激动一些,叫嚣着让八皇子偿命。可是有人告诉他们说:“人命是波斯人害的,皇上亲判了腰斩,已经是极刑了。八皇子毕竟没有亲自授意其谋财害命,这事儿充其量不过是那波斯人自做主张、医术浅薄,皇上能豁出来个儿子给跪地道歉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可不要再跟皇家作对了,见好就收吧!至少还能得千两的赔偿。”
那家人一分析,也对,于是也不再闹了,跟着京兆尹一起往盛王府那边走去,等着看八皇子玄天墨的跪地道歉。
天武发话,玄天墨纵是再不愿,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他就跪在盛王府的台阶上,向京中百姓诚恳地认错……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842章 药王郡主庙
要说这八皇子玄天墨,此人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决不会像从前的三皇子玄天夜那样一怒再怒,能自己把自己堵到死胡同里。这玄天墨很会周旋,就像现在,他心里迅速地算了笔帐:既然跪了,就不能白跪,可不能丢了脸又得不到好,至少得在百姓心中把形象给扳回来。
于是,他放下颜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给撇清,认错态度十分之好,同时也把责任都推到了那波斯人身上,说得百姓们到也是无可奈何。随即又去京兆尹那里领了一百大板,被打得是血肉模糊,最后连百姓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离去,表示不再追究。而那波斯人的腰斩也将在三日后进行,算是给了百姓们一个交代。
只是经此一事,京中百姓更加想念凤羽珩,特别是每当谁家里有人有个病痛的,就更是怀念百草堂还在的时候。因为凤羽珩的百草堂不但针对有钱的人家卖那种药片和药丸,对于普通百姓也有一定的福利待遇。买不起药的可以先赊着账,至于怎么还,有两种方法,一是在限定日期内把银钱送来,二是用苦力顶,而活计就是帮着百草堂又或者是凤羽珩的其它产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多半百姓会选择做苦力,很多人都被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帮忙开荒,栽种药园。一来二去的,有些人就自愿留在了那里,帐抵完之后就正式做工,还能赚到工钱。而给凤羽珩做事,不管是在庄子上还是在其它的铺子里,工钱从来不会短缺,逢年过节还能分到些鱼肉蛋之类的节礼。这些东西对于富裕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这些只能靠做工赚散碎银子的人家来说,却是极大的帮助。更何况,但凡是济安郡主产业内的工人,在百草堂看诊都会有更大的优惠,连带着他们的家人都跟着受益。
除此之外,那些中草药碎渣也会被配制成普通的补药,有加强体质的,还有缓解风寒发热的,冬日里有驱寒的,夏日里有解暑的。因为都是些碎渣子配成的,所以也不计成本,这些都会免费发放给有需要的人。人人皆知百草堂的药材都是好的,碎渣子就是形象差一些,药效都是一样的。所以,更多买不起药的人就会来领这些免费的,也能缓解不少病情。
人们每每想到这些,都会觉得济安郡主就是药王菩萨转世,再一想到药王菩萨居然被那些个狗官和八皇子给赶走了,人们就开始抹眼泪。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百姓们筹款,要给济安郡主建一个神像,送到庙上去供奉。
这消息被一些贵人家听到之后,十分支持,因为他们也曾受到过济安郡主的恩惠,甚至有不少二三品官员家中家眷都被百草堂的神奇医术治好过,而没有百草堂的那种医术,他们的家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于是,京城里的贵人们就出了银子,而那些穷苦的人就出力气,不但雕刻了济安郡主的神像,还在京城北郊建了一座药王庙,专门供奉。
这一举动很快就被官员们传到朝堂之上,不管是哪个党派的人对于这个事都不敢提什么反对意见,因为人们知道,皇上宠着济安郡主,人家已经被成功地挤兑出了京城,这点子百姓们自发的寄托精神的行为,也就别再跟着唱反调了。
果然,天武帝对此十分赞同,甚至还从自己的私有银子中拿出了五百两,用于药王郡主庙的进一步修建和维护。皇上这一带头,下方的臣子们哪个敢不从的,于是所有人都象征性地拿了些,也都不多,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两,总之谁也没有超过天武帝的五百两,也算是小打小闹,没有太过份。
最后,这个差事被大皇子给揽了下来,由他把银子送到庙上去,再亲自带人监督药王庙的修建工作。自此,北郊那座药王郡主庙就成了一处被皇家承认之所在,不但修建得十分气派,人们供奉起来也更加的心安理得。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八皇子挨了一百大板,虽说运了内力护体,可为了让戏看起来更加真实,他那屁股也是被打了个稀巴烂的。当日是被人从京兆尹的大堂上抬回的盛王府,然而,不出五日,各省府就有诸多官员告上京城,矛头直指八皇子着人绑架自家女儿。
玄天墨把个许竟源给恨到了骨子里,要不是那许竟源把大榜贴得遍地都是,那些人的女儿回了家这事儿也就算完了,却偏偏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一情况。不管是不是实情,可到底是有这个说法,人们心里就不能不合计,所以他们才找上京城,想要在这里讨个说法。
不过人们也留了个心眼儿,毕竟他们不是京官儿,还不太了解京都这边的情况。八皇子与九皇子一样,也是有军权在手的,虽说边南大军已经交到九皇子手中,可八皇子却同样得到了宫内御林军的统领权。那可是最接近皇上的,有人分析:“私下里说句犯上的话,如果八皇子有异心,调动御林军控制了皇宫,就算是九皇子调动大军杀回来,那时间上也来不及。到时八皇子的皇位早都坐稳了。而且在皇宫里头撕杀,影响不到宫外百姓,可若调动大军,那受害的可就是百姓了,所以这件事一旦发生,九皇子才是里外不是人。”
人们纠结了:“那咱们就白来了?咱们的女儿就白受了气?”
有更聪明一些的就道:“咱们自个儿在这分析不是回事儿,来也不能白来,总得找人打听打听。鄙人不才,与京兆尹许大人算是故交,他是京都的父母官,谁也没有他更有发言权,要不咱们找他来问问?”
此意见得到了众官员的一致认可,于是那人将许竟源给请到了驿馆,许竟源自然是不会向着八皇子说话,不过也没有偏向得太厉害,只是在最后的时候点明众人:“八皇子为了上位不折手段,虽说从前也有人说九皇子喜怒无常,可这么些年有眼睛的可都看着呢,九皇子爱国爱民,从不会做于百姓不利之事。而八皇子呢?京中刚刚发生的几起事故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他这干的叫什么事儿?反正要是问本官,本官觉得八皇子这样的人上了位,心中没底,那就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啊!”
人们一听,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么,一旦八皇子上了位,那可就天下难安。那种阴损小人,为了与九皇子争斗,居然能派人去绑他们的女儿。好好的清白姑娘被绑了一圈,就算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名声也是毁得透透的了。
人们咬着牙在心里把个八皇子给从头骂到脚,但也决定不再追究这个事,毕竟不想再给天武帝添堵,因为绑人这事儿不过都是猜测,八皇子咬死不认,只说被人诬陷,他们再去闹腾,怕是天武帝要烦得慌。不过人们也都做了决定,坚决不会站在八皇子这一边,坚决不会支持八皇子的任何行为。
外省诸官员进京,最后变成了给天武帝和皇后娘娘问安,也都送了些礼物。天武帝与皇后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没有点明。皇位之争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坐在高位之上看着,特别是对于天武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纵是有心偏疼九皇子一些,却也做不到一下子就将八皇子打入无底深渊。毕竟那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当初的玄天夜。
不过,京中官员还是有愿意站到八皇子这一边的,包括那些没有受到迫害的外省官员们,近日也接二连三地见到了八皇子府上派出来的说客。这些说客也会找突破口,所去见的所有官员,都是在很多年以前有女儿送进了宫里的。众所周知,因为云妃的出现,天武帝的后宫成了摆设,那些命好先云妃一步有了皇子的人还算能有个依靠,可那些还没来得及诞下皇嗣的,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被天武宠幸的,她们就只能一辈子关在宫里,孤苦无依。因为没有子嗣,没有地位,所以她们帮不上母族任何的忙,明明是被做为家族的希望送进宫里去的,渐渐的却是成为了一枚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