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那人急了,着急忙慌地道:“我说你们可别昏了头!忠孝礼仪那是说给读书人听的!咱们是太监,没根的人,便是连宫女都不如的,是这皇宫里最让人瞧不起的。今日若是二皇子他们成了事,文武百官他不敢动,皇后妃嫔他不敢动,便是小选进来的宫女,那家里再不济都是殷实富户!只有咱们这些穷苦出身,被家里人卖进来当太监的最不值钱,命贱着呢!”
说到伤心处,这人还哽咽了几声,又接着道:“历朝历代遇上叛乱,死的最多的可都是我们这些贱命人!现下是外头还没闹将开来,我们又正好有出宫的腰牌,这才有机会能躲出去……”
他旁边的几人都被他说的动摇了,众人议论着说最要紧的当然还是性命。
还有人附和那领头人道:“忠义的名声哪里轮的到我们这些太监来挣?”又压低声音道:“我和你们说,我那对食是在坤宁宫服侍的,说是娘娘今天一早就带着宋侧妃去了前头……我估摸着这是在给宋侧妃安排后路了。”
“你的意思是……东宫那位已经不在宫里了?”
那太监哂笑道:“可不是,他们这些上位者可都是惜命得很!加上太孙殿下对那位侧妃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还生了两位小殿下,圣上和娘娘爱屋及乌,总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几个皇子要她的命。”
“可笑!明明是这位宋侧妃引出来的祸端,如今却早早地躲了,半点儿担当都没有,只留咱们这些可怜人,性命都悬在一线……此番这宫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灾呢。”
“谁让咱们命贱呢,快走快走,咱们可没人给安排后路。”
“好了好了,”领头的太监连忙催促道:“有话路上再说。那位宋侧妃都把圣上和娘娘连累成这样了,咱们这样的人就更没的说头了。今遭那几个皇子带着人来兴师问罪,这挑事儿的元凶却不在,他们无的放矢,也不知道会引出怎样的祸端来……”
几人边说边接着往前走,嘴里都是对宋瑶的抱怨。
这个说她连太监都不如的贪生怕死,那个说她红颜祸水,惹出这么多无畏的争端来……
随着议论声的远去,这一行几个太监也离开了御花园。
宋瑶在假山后头清晰地听完了他们的话,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宝庆公公见了便出声宽慰道:“宋侧妃莫要听他们胡说乱吣的,今日这事儿您不过是被人当了筏子。现下您和两位小殿下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等老奴把您和两位小殿下送进暗道,立马就去整治他们这几个不知轻重的东西。”
宋瑶垂下眼睛,问宝庆公公道:“公公,他们说我还连累了圣上和娘娘,是不是?”
宝庆公公忙道:“侧妃莫要说这样的话,您也只是被牵连,怎么就是您连累的圣上和娘娘了?您只管放宽心,好好带着两个小主子先出宫安置。圣上和娘娘这儿……”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然后才接着道:“总归是有办法的。”
宋瑶听到他的声音莫名晦涩,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果然情况比她知道的还要糟糕许多。
不久之后,探路的暗卫回来了,报告密道里是安全的。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宝庆公公等了这么些时候,心思早就飘回了养心殿里。他是永平帝身边的老人了,此番宫中情况眼看就要发生巨变,他自然是要回去守着永平帝的。万一永平帝真有个好歹,他伺候了他一辈子,怎么也要走在他前头的。
宝庆公公又交代了暗卫统领几句,然后脚步匆忙地就准备往回走。
宋瑶看着他带着几分仓皇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两个孩子……
……………………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已经乱做一团。
文官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听说几个皇子在宫外集结了人手,已然是忧心不已。
相比之下,武将出身的官员则沉着冷静地多。
但盛世素来是重文轻武,说是‘满朝文武’,但其实大殿之上有资格来参加早朝的武将也不过数人。
所以整个太和殿,听说二皇子几人在宫外集结士兵之后就吵嚷了起来。
不多时,永平帝摆驾太和殿。
殿内嘈杂的议论声这才低了下去,一众大臣低低地拜了下去。
永平帝的面色发白,眼神中更是难掩疲惫。
“众爱卿平身。”永平帝让群臣起了身,而后语气有些无力地接着道:“朕知道今日之事你们中有人完全不知情,有人却是早早就知道的。朕躬耕朝政数十载,没想到今日竟会落到这种局面……”
“圣上!保重龙体!”群臣又齐齐跪下。
永平帝正要接着说话,就见殿外匆忙来了个小宫人禀报道:“圣上不好了!”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还没来得及说完后头的话,只见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一身戎装,在各自侍卫的簇拥下进了来。
太和殿内本就站了一众大臣,此时骤然多了这么些人,顿时就变得拥挤不堪。但就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群臣反而不敢再说话了。殿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此时永平帝脸上也出现了诧异的神色,他顿时站起身,厉声质问道:“尔等竖子如何进的宫?御前侍卫统领何在?!”
皇宫内侍卫足有千人,几道宫门更是把守森严。是以当永平帝知道二皇子他们在宫外集结人手的时候也不是多么惊慌。而且今遭他安排暗卫护送宋瑶他们出宫的时候也交代了他们另一个任务,就是拿了她的令牌去西山大营调兵。
从皇宫到西山大营,来回也不过半日功夫,这点时间皇宫的侍卫也绝对抵挡得住。
但永平帝绝对没想到的是,二皇子他们居然堂而皇之地就带人入了宫。算着时辰,就算是暗卫们在西山大营搬到了救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了。
二皇子轻笑一声,不徐不疾道:“父皇何须惊慌,儿臣们前来不过是清君侧,并不会对您有任何不敬!”
永平帝勃然呵斥道:“尔等逆子公然带人逼宫,进还说不会对朕有不敬?尔等带宫外之人戎装佩剑进殿,已然是对朕最大的不敬!”说罢,他又扬声道:“来人!拿下这几个逆子!”
永平帝虽不知道二皇子等人是怎么进的宫,但对太和殿的御前侍卫也很有信心,想着侍卫们抵挡二皇子几人一阵也不是问题,他先带着一众大臣退到其他地方,其他的再做打算。
换做平时,训练有素的御前侍卫早就一拥而入护驾,但此时大殿之上却是静的可怕,半晌都没有人进来。
“父皇,儿臣劝您歇口气。都到了这会儿功夫了,难道您还寄希望于这皇宫里的侍卫?”‘笑面虎’四皇子轻摇着纸扇,说罢纸扇一合,向后一招手,殿外便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直到此刻,永平帝面上的镇定才是真的绷不住了。
这中年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负责皇宫安全的大内都部署兼御前侍卫统领黄筹。
黄筹是永平帝还在潜邸时的老人了,和宝庆公公一样都是永平帝最坚实的左膀右臂。不然永平帝也不会放心把皇宫的守卫交到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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