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胸口出血，脸色越发苍白，厉喝一声：“毁灭！”

脚下的赛场猛然震动，七层高台与螺旋楼梯都震动起来，周围的观赛台也一同震动，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清景的身体却再次躲开了攻击中心，对着天使又是一剑劈下。

第三式“神诫”却是从受惩罚的人体内开出血花，将那人固定在盛开的藤蔓植物上，令他失血而死。可是清景偏偏又躲了开来，一剑斜斜劈开天使的锁骨，在他身上绽天了神诫的血花。

第四式“末日”则是由天使金色吹起螺号，山崩海啸，天地翻覆，居住其中的人类如蝼蚁般死去。

在那之前，一道剑光如同通天塔般照彻天地，雪亮的剑锋刺进天使的喉咙，飞溅的血珠落到了蕾妮亚脸上。另一把看起来小一些、黯淡些的剑也横在了她的脖子上，握剑的人手如柔荑、苍白柔美，却蕴含着坚不可摧的力道和信念。

那张与剑一般惊艳的脸上勾起温柔的笑意，低声道：“你输了。”

“我输了。”

读条最长、攻击力最强的召唤兽被打得落花流水，本人也被剑威胁着，蕾妮亚也再无反抗之力，含恨命令手下：“认输吧！我们输了……从今以后……在游戏里好好上学！”

在游戏里好好上学！

这是多么痛苦而又难以置信的领悟。

战斗玩家一片愁云惨雾，修真玩家却欢呼起来，连忙给自己的门派扒拉有根基的修仙苗子。就是挑不出太好的，至少也要能在小千世界传下道统，吸引更多飞升者入门！

相比起这个令人心动的好处，接下来的六派大比反倒成了陪衬，草草决出了前三名。执天阁因为出了个清景，这次又包揽了六派第一的名头，收获满满，带着被清景折服的，本派头一位女弟子一同走出了赛场。

但出门之后，众人面对的并不是来之前那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建筑，而是一片金戈铁马的古战场，战场上方远远有龙车飞舞。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则是在战场一侧，四处建着华丽的帐篷，当中立刻一顶金顶玉幔，形如蜂巢的六面主帐。有人掀开帐帘走了出来，露出帐中主帅，一名穿着银盔白袍的高大将领。

那将领眉眼清冷、肤色凝霜，神情冷傲入骨，朝向他们说道：“代我回复万仙盟于会长与六大门派，沈九愿将此身为质，率十万金羽军与元泱大世界道友通力合作，反攻玄元大世界！”

头顶传来虚无飘缈的女子声音：“双版合服后，战斗版任务也向修仙版玩家开放，新版资料片正在播放。合服后游戏背景为四千年前双界战末期，玄元大世界侵略军将领沈x因爱人应x被权臣诬陷下狱。为阻止权臣xx谋害心上人，应龙应x于狱中自戕。沈x冲冠一怒为应龙，主动向本世界宗门释出联合反攻的意图。玩家将接到一封密信，并将密信递交到长乐山万仙盟于会长手中。”

白衣银甲的沈九一出来，沈老师的本体和分魂就一起炸了毛。

那个沈x什么意思？应龙应x什么意思？生怕码打太厚人家看不出来是他吗？还有那个“心上人”是谁写的！

他们俩那时候还是清白的！就算他略有点不清白，至少清光当时还是个纯正的直男，死也是为自己效忠一生的皇朝和理想殉葬，绝对不是那种只顾感情不管一切的小儿女！

他简直想把编剧抓出来凌迟处死，身边那只迟钝的蛇精却完全没有被编派的自觉，还跟着低叹了一声：“我就说他怎么会自……把自己的财产留给你呢。果然是真爱。”

沈屏山头一次有了吐血的冲动，飞下来抓着他的领口问：“那你呢？对这些无耻妄言，你就没点想法？”你一点不吃醋吗？

清景认真地看着那个npc“沈九”，它和真正的沈老师外形十分相似，比这个年轻版的沈老师还像沈老师，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认识的养蛇宅男兼高深莫测学霸沈老师没有这样神祗般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感觉，可也没有这样孤单冷寂，仿佛根本就是个3d模型的空虚感。

这是建模问题，还是沈老师真的曾经变成这样过？

他双手搂到胸前,抓着沈老师的翅膀和背轻抚，温柔又有力地把金乌压在自己的胸膛上，情绪低落地垂着头说道：“应老师是个好人，我觉得他不后悔，可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有点替他后悔。”

☆、第95章

清景不是那种不爱吃醋的妖精，事实上就是沈老师嫌他粗了，他都得思衬思衬他是不是喜欢上细的蛇了。这种飞醋一般吃得快忘得也快，可这也充分表明了他的天性——他也是要划地盘，要霸占着自己东西的蛇！

唯独在碰上应清光时，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吃醋，反而这个应龙老师虽然干的事招恨了点，人却肯定很不错——或许是做那几次梦的关系，他有时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是那条应龙，能完全理解他的想法和做法。

如果是他，在牢里应该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能有这样一个人，不管当朋友还是情人都很不错，当然，最好是能活得长长久久的，别这么突然地就没了。

沈老师拍拍翅膀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小脑袋歪过来搁在清景颈窝里，瞪着圆溜溜的金色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追问道：“为什么他不后悔？为什么要替他后悔？”

“沈老师……”清景摸着怀里毛绒绒、热乎乎，像小黄鸡一样在他肩头战栗着的金乌，回忆着自己梦里应龙临死前的情景，低声叹道：“我就是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死时没有舍不得的地方，不可能会后悔。我替他后悔的是……他死了，你这么伤心。”

如果应龙知道自己死后，沈老师会这么伤心，不计代价给他报仇，是否愿意为他多撑一阵子呢？

金乌贴在他脸颊上的头猛然一僵，眼睛紧紧闭上，身体的温度控制不住地蹿升了几度，烤得人口干舌躁。

“……我其实有机会回去救他。”沉默许久，沈老师终于开了口，平生第一次主动提起当时的事。这四千多年来，悔恨一直如同牢狱般禁锢着他的心，哪怕是后来找到了清景，还跟这条蛇滚上了床，他也始终不愿意提及前世，不愿意让清景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应清光的死，是他袖手旁观，乃至推波助澜的结果。

“我当时是玄元大世界领兵攻打元泱大世界的统帅。你看那个npc，那是我刚知道清光去了的时候，我主动叫人送信给于会长，要和万仙盟合作，反攻玄元大世界。那时我真是后悔莫及，我本来可以回去救他，是我故意拖着没回去，才拖得他不得不自爆龙珠……”

他那双熔金似的小眼睛盯着清景，焦点却落在空中，哑声道：“就是你身上的那些龙珠。”

“嗯。”清景低了头，在沈老师脸上蹭了蹭，叹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是也给他报仇了吗？他不会嫌你没去救他的，他根本不想让你回去。”

他可是在梦里坐了好几回牢的，虽然不太清楚应清光当时的想法，却是见识到了他最后的决定。这事根本和沈老师没关系，压倒应清光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全心辅佐的妖皇一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鸟类妖族从没想过要信任一条应龙。

“你不知道。”沈屏山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清光下狱不久我就知道了，可我没去救他。我知道太初一族构陷清光，还想通过他构陷我……我什么都知道，却故意拖着不肯回去救他，因为我知道他修习的是生命大道，没人杀得了他。”

他修习的是生命大道，无论受了怎样的重伤也会恢复，那要逼得他自爆龙珠而死，得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这个问题就像扎在他心底的刺，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然而这件事既已经被掀开在了清景面前，他也不想再掩饰自己当年的罪业，更不想让他在别人那里听到这故事。

他双翅环着身体，缩在清景肩头，轻飘飘地说：“我是想拖到他们杀了凤皇再回去。我想让清光从这个皇朝的重压下解脱出来，只要凤皇一死，他就没有需要效忠的人了！到时候我带兵回去杀了太初一族给凤皇复仇，他就可以撂下这责任，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其实他就依了那些人，说我谋反又能怎样？反正我远在元泱大世界，谁又能动得了我？”

清景摸着团成一团的金乌，觉着沈老师也相当苦逼。本来是为了让好基友过上幸福人生的这么个权宜之计，结果应老师给人逼得自爆了，留下他下半辈子不光剩后悔了？

当初一起狼狈为奸编考试题，祸害了那么多修士，连带害得他们现在玩个网游都要学习考试的大能啊，就落了这么个结果，真是叫人唏嘘。

清景找了片草丛坐下，抱着金乌好好安慰了一场。沈老师拍着翅膀从蛇精手心里挣扎出来，化出人形，右手托着他的脸颊，压抑地说：“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你能原谅我吗？”

沈老师对他一直可好了，从小把他从蛇贩子手里救出来，养了他好多年，教他吞吐日月，教他用剑，后来还在万仙盟给他找了份工作。虽说有时候爱占他点小便宜，让他叫个爹地什么的，那也说不上什么对得起对不起，除非……